对于这个说法,柳父不太赞同。他深知自己长子懒惰无为、胸无大志,连经营自家私产田地都嫌麻烦,又怎么会耗费心力与人抢流民呢?
柳父的这个问题那人无法解答,他只说当时流民损失惨重,近半的流民都惨死当场,场面极其血腥混乱。而且他说自己当时并不在场,他家主人才是真正的目击者。他家主人知道此事必有内因,不忍心见柳家郎君蒙受冤屈,特意派他来跟柳父说一声,尽下道义罢了。
那人说完就要转身离去,可柳父听他言下之意,知道此事定有内情,哪里肯放他离去。百般哀求后,那人才勉强同意带他去见自家主人。
夜幕降临,那人带着柳父偷偷摸摸地走了半天又绕回崇仁坊的地界,从一所大宅子的小门处溜了进去,柳父跟在后面满头雾水,他觉得这里的摆设看着有些熟悉,就是一时想不起来这到底是谁家。
这时那人引着柳父来到一处偏僻院落外,站在紧闭的门口前对柳父说:“我家主人就在里头,柳尚书,请吧。”
突然微风刮过,带来一股微不可闻的铁锈味。柳父心里有些忐忑,最终还是救儿子的念头占了上风,他坚定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不料没走两步,后面传来什么声响,随着他的后脑勺一阵剧痛,柳父晕倒在了地上。闭眼前,他隐约看见院子里的地下躺了一个满身血迹的人,他突然想起来:这是徐家!
等柳父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深陷囹圄。望着昏暗的牢里唯一的一点日光,从狭小的天窗里折射进来,柳父更确定这是一次刻意针对他们的阴谋。只是不知道背后主使是谁?他们又有何目的?还有燕宛和桢儿,他们又怎么样了呢?
无论柳父如何担忧焦急,苦思冥想,身陷牢狱的他早已无转圜之力。
隔日恰逢六月十五,正值每月两次的朔望朝参之际,太极殿上设黼扆、蹑席、熏炉、香案,依时陈列仪仗。在御史大夫的带领下,文武百官按品级分为两列,秩序井然地走进殿庭就位。静待稍许时间后,銮仪卫官往前迈出一步,高喊:“鸣鞭!”于是就有侍人用黄丝编织而成、鞭梢涂蜡的“净鞭”在地上甩了三下。三声洪亮的鞭响过后,文武百官皆肃穆而立。随后,皇帝元祀身穿明黄冕服,金饰制式,头戴翼善冠缓步而出,于御座上就位。百官在典仪唱赞下行再拜之礼,山呼万岁。
旁边的高成安面容肃穆,一甩拂尘,高声喊道:“上朝――众卿家启奏!”下面站着的文武百官们静默片刻,依顺序开始禀报各部各司重要事务。
先有工部尚书回禀治理潦河水患一事,言明哪几处隐患酿成大祸,工部已加紧人手,责令修理堤坝。等了片刻,工部尚书见皇帝高坐上首翻阅奏疏,平静如斯,暗自松了口气,退回自己的位置上。
接着吏部尚书出列,将本次潦河决堤的几个涉事官员汇报天听,并初步予以撤职处理,余下判刑交由刑部处置。
刑部尚书紧接着起奏,将对涉事官员玩忽职守的定罪结果汇报给皇帝,皇帝向来惜字如金,只说了个“准”字。接着刑部尚书继续阐述全国重大案件的审查结果,每说一件总要看皇帝是否表态才接着说下一件,然后说到了柳家父子一事:“起奏陛下,礼部尚书柳祁国与其子柳玉桢一前一后杀害两位徐家郎君一事,刑部业已查明,属私人恩怨,且有杀人灭口之意,罪证确凿,无可辩驳。”
刑部与大理寺关系紧密,向来共掌全国刑法。一般大理寺卿会紧跟着上呈大理寺对案件的审核结果。这次大理寺卿果然也站出来说道:“按照本朝律法,杀害有官位在身的贵族士子,当处以死刑,七日后执行。”
皇帝拿起高成安手里关于柳家父子一案的奏疏,翻阅之后就合起来放在案上,不说话。
在皇帝手下多年,官员们都知道他动作的含义。刚想揭过不提,中书令程岳蓬却拱手询问皇帝,此事当如何处理。
皇帝淡淡扫了他一眼,又将奏疏递给高成安,微微颔首。高成安立即下去将奏疏还给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两人都知道这是应允了的意思,皆躬身退下。
☆、祸水东引
余下礼部主事缺失,最近也无仪式大典,故礼部无人奏事。
于是就由户部尚书出列,向皇帝请示后,将修筑潦河堤坝和赈济灾民的拨款公示给文武百官:“经过三日常参朝会商议,户部司元、司度、司珍、司庾四司共同预算核定,国库拨款八百万两白银用于赈济灾民,首期拨款四百万两用于抢修加固决口堤坝,所定数目银两已于昨日交由陛下圣裁后,如实划拨往各部、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