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沉默了一会,何经理还想再接再厉劝说,对方突然开口:“这个事……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找个人跟你说吧,请等一下。”
何经理烦死了踢皮球,听这意思,还得把七大姑八大姨都拉来,口气不耐道:“喂?喂,朱小姐,希望您能配合公司的方针。”
电话似乎是被搬着走了,他抬表等了三四秒,对面没有人声。
他正欲跳脚,那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这团笑出来的气像是顺着电波从听筒里散出来,阴阴的,吹得人一个哆嗦。
他听到一个低沉且轻的声音,这个声音经常出现在董事厅与股东会的最顶头,执掌集团生杀大权,他死都不会忘。
“何多闻,你活腻了。”
“……”
何经理腿一软,原地吓跪。
第43章 业绩
一脚踏上二楼的红毯地板,管彬杰手背上的汗毛轻轻一立,也许是空调正对来宾喷出的大股冷气导致的应激反应,消毒似的从眉毛吹到脚后跟,略有些森然的凉意。
他忍不住埋怨地搓了一下胳膊:“雨天还开这么大冷气……”
他身前那个姓侯的男人好似屏蔽了对冷热的感觉,浑身线条流畅,鼓起的肌肉泛着油光,走路姿势协调性极高,不是子公司雇佣的那些墨镜西装的“花架子”比得了。管彬杰从上到下打量他时,眼神一凝,发现他耳背上夹着一根烟,被雨水泡得稀烂,烟丝稀稀拉拉挂到茬青的寸发上,纸卷贴在皮肤上,应该很难受,但他没取下,进门薅头毛的时候也小心避开了这一块。
从烟的种类实在看不出线索,最便宜的牌子“飞燕”,五块钱两包,民工的消遣品。
管彬杰本能品尝到一丝古怪,就好像这个地方——耳背处,是一处非自留地,这块地上是种苞谷还是稻米,轮不到他来置喙。
那个掌控“土地所有权”的,是他背后的人么?
管彬杰胡思乱想了一路,无意识地跟着男人走,或许是他走得太稳当太有目的性了,根本没预想中的惊心动魄,偶尔停下看地毯的褶皱方向,又很快有了新的方向。
最终两人停在一间清洁间面前。
他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好一会,伸手推了推,背后似乎被什么抵住,发出哐啷哐啷的轻响。
管彬杰立刻要转身叫人:“我去找服务员开……”
狭窄的走廊刮出一道人为风,男人退后几步,随即一个助跑前冲,一脚把清洁间的踹了个窟窿。
管彬杰:“……锁。”
他没理会目瞪口呆的管大经纪人,屈膝蹲下,半个身子探进脸盘大的窟窿里,上演了一场现实版的徒手撕门,管彬杰不可置信地被抛投过来的木板砸到脸,活像见到拆迁办的人形金刚。
人形金刚干了一回名副其实的“破门而入”,把足有两指厚的门拆出一个可供出入的大洞,猫腰钻进去,里面噼里啪啦一通响,随后这扇破门含恨倒地,随之倒下的还有五颜六色的拖把,泥水殃及了管彬杰一头一脸。
管彬杰:“……”
果然拆迁办都是顾头不顾尾的货色。
凭借这金刚敏锐的嗅觉,还真在门里面找到昏迷过去的楮沙白,他一副蒸虾子的模样,只剩胸口还在起伏,管彬杰刚要搭把手,男人却背过身蹲到他身旁,拇指扒开眼睑,掰开口腔看牙苔:“有过敏反应。”
随后一把扛起他,朝管彬杰一摆头:“这边,消防门。”
管彬杰秉持遵纪守法的原则,原地愣了一下:“不……不赔钱吗?”
男人似乎根本没有这个概念,好似听到了外星鸟语:“啊?”
管彬杰不自觉把心里话顺出来:“……大,大哥,就算拆迁办的,总也得给地头蛇点抚慰金吧……”
男人冷眼刀子似的左右一瞟:“怕是有人早把这一层打点好了,用得着你垫付账单?”
管彬杰这才意识到这一层不说来往宾客,连服务员的鬼影都没有,曲折相通的走廊,大同小异的艺术画,别的不说,先为自己孤身闯虎穴后知后觉惊出一把汗。
他的前半生从没遇上亲身历险的事,凭一张嘴打天下,诠释什么叫“给我一个话筒,我能撬起半块地皮”,忘了自己在“过五关,斩六将,千里走单骑”这方面的业务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