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枭图_作者:十载如憾(105)

2018-10-10 十载如憾

  这么稍微的一耽搁,离消防门还有四五步远时,右侧的某扇雕花大门一拉,走出说说笑笑的一群人——他们迎面与“双耳鹿”们撞上了。

  这情形诡异到没法形容,双方都是一静,管彬杰道:“你先走,我问点事。”拽了拽领带,清喉,勉强整理出一副声色俱厉的做派,“我们的人吃了这里的东西出事了,给个解释吧。”

  待他将事情一说,沙龙才子们一脸无辜,冤如六月飞雪:“害人的事我们做不来,这里没上吃的,红酒我们也喝的!一个瓶子里倒出来,没有问题!不信我现在喝一杯给你们看看。”

  接着就三三两两把酒瓶“传花接鼓”过来,有人眼疾手快将角落的一个呈上去:“这个,这个应该是沙白喝过的,我们杯子都在桌上,他喝完这杯放到墙边,说出去透透气——我们哪里知道会出这样的事。”

  管彬杰拾起玻璃酒杯,装进随身带来的保鲜袋里:“不劳烦诸位的胃了,我们带去做个检测就好。”

  像维持着最后的体面,粗糙又匆促的审问过后,他步履匆匆追上走消防通道的金刚及病患。

  消防门后道路崎岖复杂,光裸的钢筋与梁柱三衡四竖,他终于体验到一回“飞檐走壁”的艰辛,西服被刮掉三颗扣子,在房屋的细小夹缝间上窜下跳,避开任何能捕捉到他们的视线,走出一条与众不同的羊肠小道。

  53号宾馆的后坪是一块仅供两辆车停靠的水泥地,蓝底白字的门牌被隔壁的油烟熏得焦黄,墙角堆放两个大号泔水桶,阿黄正腿打摆子地左右张望,一见来人眼睛一亮。

  侯金刚一路脸不红气不喘,大步过去,一把拽开后座车门,将不省人事的楮沙白放平进去,扣好安全带,啪得一声从外面踹好车门,像个“见义勇为不留真名”的梁山好汉那样,顶着一头稀里哗啦的雨,踢着水往外面的街道小跑走了。

  管彬杰跳上车就见他走远了,摇下车窗喊道:“哎!大哥,雨大,上车吧!”

  人已经不见了。

  阿黄油门踩到底,几秒功夫,他们就从昏暗逼仄的后坪冲出侯建路大道的路灯光芒之下,管彬杰挡了一下眯起的眼,遇到映来的光,立刻掏出纸笔,边走边奋笔疾书,字歪成狗爬体,火速写下一串名字,不认识的用体貌特征代替。

  阿黄呼啸闯过一个红灯,一心二用道:“这什么?”

  管彬杰将保鲜膜装的酒杯搁到一边:“就算真的是楮副喝过的杯子,也查不出的,把那群人忽悠过去,名单有了,直接往公司查。”

  “公司?”

  阿黄糊里糊涂听了几句,用他仅有的脑容量没能构思出一个合理的环环相扣,索性一门心思扑在驾驶上,把那辆二手破车开成波音747,一路飞驰拉到医院后门。

  打过招呼的医护人员担架都摆在外面,撑伞等人,车到了立刻呼啦啦一窝蜂迎上前,又忙霍霍地一路推进后门通道,衣袂翩飞,水花四溅,在管彬杰眼里真是名副其实的白衣天使了。

  管彬杰停在急救室外侧,气还没喘匀,阿黄就惊疑不定地攥着个东西过来,做贼似的撩开他扣子崩飞的西服,扔了个东西在他裤兜里:“管哥,后座上有部手机,不会是那个……那个人落下的吧?要……要交公吗?”

  这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楮沙白遇险走投无路,整个二楼都被清空,怎么会那么巧,恰好有一部遗落的手机?

  他下意识捂住兜,跑去最近的厕所,腥臊与消毒水混合成一股史无前例的臭,他顾不上对这个险恶的环境评头论足,拉开一个隔间的门反锁上,掏出那部翻盖手机。

  翻完储存量不多的通话记录与信息,他仰头,在恶臭的沼泽小心地汲取到一丝氧气,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到通讯录最后一页,备注是“Y”,那是一个从存进来就没拨出过的号码。

  他摁下,放到耳边:“喂?是严秘么,这么晚打扰不好意思,但有件事,还是尽早告知您比较好……”

  一晚上的阴雨过去,天光乍晴,积水退去下水道。

  在楮沙白的血液中没有提取出任何迷药及助兴药成分,危及他生命的是极其强烈的过敏反应,像是有人将他浸泡到几十种过敏原里,胸口背后一片红疹,伴随呕吐与休克症状。

  “再晚来四十分钟,人很危险。”医生下完诊断,将探视的人轰出病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