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宏起乐出声:“可惜了小朱,你不去相声社添砖加瓦,大好青春浪费在三流剧上。”
走过后扒街的牌坊,路灯的光也在身后淡去,二人的影子也慢慢融入屋檐的阴影里,张宏起听见她说:“这没什么青春不青春的,人生如戏啊,张哥。”
后扒街入夜一片安静宽敞,与以往熙熙攘攘的景象大相径庭,深处亮着一家招牌,粉红色霓虹灯组成一支梅花。张宏起从夹克口袋摸索出一张信笺模样的纸,递给门口的服务生,服务生欠身引路:“张先生,这边请。”
新装修的西梅会所古风盎然,红檀木的摆设,拐角的垃圾桶做成珐琅花瓶的样式,服务生将二人带到一个包间的隔扇门前,鞠了个躬,悄无声息地退了。
张宏起推门进去,扑面的是一股檀香和香烟的混合气味,玻璃桌面上摆了一溜茶果小吃,几个中年人占据上座,嘴里不紧不慢磕着香瓜子,两指间夹一根燃了半截的烟卷,鼻孔里往外喷出青灰色的烟,一吃一吐两厢不耽搁。
万臻为表诚意,显然不可能只让一个经纪人过来陪吃,一开门,果然还有个企宣部门的主管跟着赔笑。
这边门刚开,主管眼尖,立马给朱定锦插上草标,拉出去唱大鼓戏了:“这位是小朱,朱定锦,是我们万臻很敬业的艺人。”
张宏起打着哈哈,让出半个身子,企宣主管三步并作两步把朱定锦拉进来,给她介绍在座的财神爷:“上座的那两位是胡总和刘总,这边是昊威电影的监制周黎女士,这位是原纪唱片的金牌音乐人汪文骏先生。”
朱定锦上去握手:“您好,您好。”
胡总和周监制探身与她握了手,原纪的音乐人汪文骏笔直坐着抽烟,目不斜视,仿佛包厢里没来这么一号人,刘总拧着川字眉,很是不悦地与企宣主管说话:“我们谈事情,你带一个小姑娘过来是要做什么嘛。”
企宣主管热出一头汗,吞了口唾沫,“这个那个”几声,尴尬地原地搓手。
张宏起心里一突,暗道坏了,会错意了。
但他对手下艺人的应变能力还是信得过的,挡着脸使眼色,朱定锦对他做了个口型:你下次叫花姑娘的时候,能不能先摸清对方是皇军还是八路?
张宏起小声回她:关二爷,来不及了,您就上吧。
“贵客临门,过来讨杯酒喝。” 朱定锦打断结巴的主管,手往后腰一撩,摘下裤链上的钥匙,沿着桌脚酒箱的胶带凹处用力一划,拆开包装,取出一瓶白的,“主管一杯倒,张哥又是开车的,怕酒驾撞人,叫了我三碗不过岗来,没别的意思。”
她一手握在瓶颈上,掏出表看了一眼,放在桌上:“准点到的,就不自罚了,什么时候启瓶,什么时候开喝。打扰各位谈兴了,对不住。”
然后躬身,把椅子拖到最末席坐下。
周黎往烟灰缸里碾灭烟头,拨弄了下离子烫的头发,和蔼瞧着:“这是万臻的艺人?挺有意思的。”
朱定锦谦虚:“可不是,就我们公司上下级这个鸡同鸭讲的双商,没点意思过得去九九八十一难吗。”
万臻不管三七二十一指派艺人陪饭陪酒的风俗私下里没多少人说,一放到桌面上总是很喜感,两个投资人哄笑,周黎也捂嘴笑,主管耳根涨红,张宏起见势不妙,一把摁在她肩膀上,替万臻打圆场:“哪里哪里,小年轻嘴巴快,戏算不上拔尖,以后要是圈里混不下去,改明儿荐她去相声社谋生。”
服务生开始上菜,饭局上周黎与投资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项目,因为不是本地人,溪池那边的口音很重。
娱乐五大巨头有三家都在宣义,另两家——原纪唱片和溪池昊威电影制作坐落溪池市,跨了一个省,距宣义市有五小时的车程。
谈起原纪唱片,就少不了提它的宿敌怀钧集团,两家抢的是同一片市场,势同水火,汪文骏身为原纪的音乐人,言辞间要是没有几句对怀钧的针锋相对,反教人怀疑太阳打西边出来。
从制作一直说到项目的音乐,汪文骏掸掉烟灰,清高冷傲,张口就是一句:“怀钧不行了,除了翻来覆去地炒没别的,当家作主的自个掐起来,大厦将倾是迟早的事。”
胡总笑眯眯的,不叫好也不唱衰:“近年怀钧集团的运营策略温和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