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燕毕竟是女儿身,且手无寸铁,身在龙潭虎穴。若邢量远真欲对离容不利,她又能怎么样呢?
没办法,她只得也退出了军帐。
“景略兄托人带给我的消息,我收到了。”离容道,“我官卑职小,很多事情或许没法做最后的决定,但好在我的主子如今做了辅政大臣。王爷珍惜你的将才,许你一个广州牧,有兵权,不知你意下如何?如果有别的要求,我也可以尽力为你争取。”
邢量远轻笑,将酒盏往离容的方向推了推,道:“你难道没想到吗?我并不打算归晋。”
离容眼神冷了一分,依旧没有饮酒,问:“想是想到了,只是你既然知道我不会相信你真的有意归晋,为什么还要给我送信?”
邢量远用眼神催她饮酒,好像她不喝,他就不打算聊下去。
离容只好破了酒戒。
邢量远有一点得意地说:“就算你想到了,就算你觉得我不可信,你也还是会来。因为你终究对我抱有一丝希望,不是吗?”
离容默认。
“说吧。”邢量远道,“既然来了,你肯定有你的说辞。说来听听。也许我会改变主意。”
说辞,离容确实准备了一些,但她没有把握能将邢量远说服。
她先问了一句:“你在汉人中虽久遇冷眼,但你既是叛将,难道鲜卑人就能完全信任你吗?”
邢量远反问:“既然都不受信任,那在彼在此,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已经叛了一次,我不能做反复小人。”
离容接着道:“所谓非我族类其志必异,你虽形貌接近鲜卑,但骨子里却是个汉人。与你同朝为官者,不识《尚书》,不知礼义。就算你学会了鲜卑语,跟他们也是鸡同鸭讲。你不觉得憋闷吗?”
邢量远顿了一下,恍然又想起青霜堡暮色中那个曾给予他许多安慰的温柔少女。
他苦笑道:“呵……也只有你会觉得,我‘骨子里是个汉人’……这个你放心,慕容单于不仅粗通儒经,还招揽了许多文人。我的军中就有儒士营。将来在朝为官的,也必有儒生。”
离容又道:“慕容部锐气方盛,他们若夺取了天下,必将牢牢控制各州各郡,决不允许地方坐大,说不定还会收回你手中的兵权。大晋就不同了。皇室衰微,高门争权,中央自顾不暇,手握兵权的一州之牧,完全可以做一方霸主。相信我,当个广州牧,一定比在鲜卑为将更加逍遥自在。”
邢量远剑眉一扬,回道:“……你这番话,我倒是无法反驳。”
邢量远虽然认输了,但离容却不觉得自己赢了什么。
她平静地说:“但你就是不肯归晋,是么?”
邢量远又给她满上了酒,笑笑,没有回应。
离容也笑了下,说:“你投书诈降的事,陆南生早已跟朝廷报告过了。我这次来,也得到了会稽王的首肯。没有人会觉得我这是代表广陵军跟你私下交易。”
邢量远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觉得我引你来,是为了害陆南生?”
离容轻哼一声,回:“我不知道,我只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理由能让你兜这圈子。”
邢量远凑近了一点,说:“呵,说实话,如果能害到陆南生,自然最好。但害不着他的话,不是还有你吗?”
离容眼中闪过惧色,不自觉地往后缩了下。
邢量远不再卖关子了,他勾起离容的下巴道:“我引你来,没有其他图谋,就只是想引你来。如你所说,身在蛮夷中,多少还是憋闷。从前我在汉人堆里,顾忌太多。现在我不怕被人指指点点了,我……要你陪我。”
这个答案离容万万没想到。
她没有表现出惊慌或抗拒,只是冷静地回道:“请把桓燕放回去。”
“好。”邢量远干脆地应了一声,低头就要吻她。
离容赶忙伸手遮挡,说:“我还有条件。”
“说。”
“第一,请把我的孩子接来。”
“好。”
“第二,我才生完不久,容我休息一阵。”
“好。”
邢量远偏头吻了离容的脸颊。离容心中一阵恶心,但为了伺机逃走,她暂时不敢打草惊蛇——就让邢量远以为她心甘情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