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发现,她只能给他们慈爱,而扮演不了指路明灯的角色。
“好。”高义环顾周围一干人等,又看了看自己的母亲,说,“母亲保重。儿子这就走。”
他来去的步伐仿佛有风,当他与离容擦肩而过时,离容觉得身边像是有一只老虎经过。
一年不见,这个人身上野心的气味更重了。
不过,要说变化的话,离容觉得高衍的改变似乎更多。如果说高义的欲望愈加烧得像火,那么高衍的气质则越来越沉静如水了——他从前是冰,锋利、脆弱、晶莹剔透;现在他终于化成了水,多了一点温度,也多了一点幽深难测。
“干娘,我……”离容吐了下舌头,缩头道,“那个、王爷让我做记室参军,可是我……”
她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你救刺史有功,我听说了。”崔夫人的眼神仿佛早已看穿一切,笑道,“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没跟娘说?”
陆南生见离容耳根红了,不失时机地上前做自我介绍:“崔夫人,在下是新上任的徐州刺史,陆南生。”
崔夫人不但没正眼瞧陆南生,还佯装有怒意,酸溜溜地说:“我刚才还在埋怨王爷拐走了我的女儿,可王爷却说,有人也拐走了他的记室参军。那个人,就是你?”
陆南生对此供认不讳:“令媛蕙质兰心,在下十分倾慕。改日将遣媒人登门说亲,还望夫人成全。”
崔夫人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拒绝道:“不急不急。你二人若是真的情投意合,老身也不会横加阻拦。但你们毕竟相识不久,现在就把婚事定下,未免过于仓促。听说你差人给王爷送了封信,请求将离容转至你麾下?需知记室参军在地方上也不是小官,哪能由你说转就转?王爷已跟我商量过了,人,他是不会给你的。最多让离容做信使,多多往还广陵、建康、临海三地之间。于公,你若阳奉阴违,崔记室必会向王爷检举你。于私,你若慢怠离容,离容自会向我倾诉。……陆大人,别怪老身作梗,需知女子一嫁不成,要后悔,可就不是那么轻松的事了。与其日后多生怨怼,不如预先考量周全。结亲的事,我们一年后再谈。”
陆南生心想,若能朝夕相处,有没有婚礼倒也没什么关系。可要离容三地奔波,那么一个月中能相处的日子就不足三分之一,这他不想接受。
他刚想再争取一下,就被离容的眼神阻止了。
说起来,崔夫人虽只是离容的干娘,但这桩桩件件的考虑,倒比亲娘还谨慎。有这样的贵妇人为她撑腰,他是该替她高兴的。陆南生终究压下了自己的异议,恭恭敬敬地抱拳道:“夫人说的是。”
若是陆南生强横反抗,崔夫人可能要疑心他这人轻浮急躁。但见离容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屈服,崔夫人在讶异之余,更有一丝欢喜。
她真心实意地赞了一句:“陆大人好心性。”
离容偷偷吁了口气。她谢过了干娘后,又对萧馥行了礼,说了一些客套话。萧馥累得正打呵欠,挥挥手道:“好了,不用客气。我看……你们接着叙旧,本王先走一步。”
“去吧去吧。”王妃崔道雅没有跟丈夫一同安歇的意思,“你今晚找个小妾侍寝,我跟姐姐睡。”
萧馥叹了口气,离开座位,往内堂走去。心里想的是:本王哪儿来的小妾?
崔道雅拉起姐姐的手,两人互相说悄悄话的模样倒有些少女情态。离容则被张唯文怀抱中的婴孩吸引了。她从嫂子手中接过侄儿,抱着掂了掂。想摸他,怕自己手脏;想亲他,怕害他得病。只好左看右看,不停地问张唯文有关怀孕生子的事。
陆南生本站在她身后,欣赏她那欢喜得不得了的模样,却听后面有人叫他——
“刺史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叫他的人是高衍。
二人步行至刺史府后院,此时天上已是繁星点点。
陆南生直觉地认为,高衍叫他出来,为的不是公事。
“你听她提过我吗?”高衍问。
语气风轻云淡,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表情。自从经历种种变故后,高衍身上就好像罩了一层雾气。或许就算此刻是青天白日,陆南生也不能看透他的情绪。
陆南生默契地领会到“她”是指离容。他点点头,回:“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