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花,叫什么名字?”
“雪夜云。”
“奇怪的名字。”虽这么说,宁初的神情却显然恍惚了起来,她似乎很感兴趣,甚至有种多年夙愿终于得偿的慰藉与感动,“你能带我去看看么?大叔。我想去絜羭的草原上,看一眼这种叫作雪夜云的花,这种花开在雪落之后的罕见之花。”
“带你去絜羭的草原上看花?”哈苏尔有点惊讶,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就这么简单地被对方提了出来却是他没有想到的,“你家先生恐怕不会同意吧?”
“我家先生,你是说叶子么?嘿嘿,他会不会同意我不敢把握,不过不管怎样我都要去看看那朵花,我已经在想象中跟它相逢好多回了。这样吧,我们偷偷去怎么样?”宁初一脸期待地看着眼前这个只见过几面的男人,她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却双眼放光地看着他,让他偷偷带自己走,离开大梁,目的,只是为了赏花……
哈苏尔真心觉得虽然自己生生死死经历了这么多年,却没见过这样一个小姑娘,说单纯又有些捉摸不透,说复杂却又感觉很好骗,实在每次都能给他惊喜和震惊。
他向不久前走出的厅堂方向望了一眼,深沉一笑。转身,携了那姑娘,边走边说道:“我叫哈苏尔,阿宁,我带你去絜羭草原上赏花。”
叶原,你的姑娘,我就先带走了。
☆、辞宫阙
金殿玉宇,温香旖旎,向来严肃华贵的紫宸殿中此刻并无皇家的庄严气派,亦无平时一群大臣互不相让的争吵,也没有皇帝与臣子共商国是时的肃穆,相反,流转在这里的,是略带香甜气息的柔情。
全天下只有一个人可以坐的金銮上,年近半百的梁帝孤身坐着,正用虽略显颤抖却仍然有力的双手缓缓打开一副画卷,也许略微的颤抖里蕴藏着的是实则是对这副画的珍重,以及对画中人纠结复杂的感情。
梁帝珍而重之地望着那副画,眼中是少有的认真与隐忍,像是在看一块明亮透彻的琉璃,但也只能是远远看着,好像稍一接近、稍一触碰,那琉璃就会碎掉。画中的少女身披绿纱,齐胸襦裙将她的身材勾勒地很好,右手执扇搭于额间,远山眉明净如水,眼里笑意清澈,想来当初应该是俏皮地看着作画的人,心里满满打量着自己的小算盘。
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会梦见这样的场景,着了魔似的挥之不去,总看见画里的这个女孩啊,轻快地跳着笑着。
画中背景有竹林芳草,假山醉石,虽如此说来,但事实上这样的背景并不真实,所谓竹林,不过只有几排竹子,所谓醉石,不过一块形状稍显奇特的石头,经过雕琢添了几笔意蕴上去。
梁帝还记得,当初画中的少女,是怎样用充满期待与坚定地语气跟他说,有朝一日,她一定要自己走出宫墙,快意江湖,用自己的双脚去踏遍河山,用自己的双眼去看遍世界,到时候,如果她还会回来,就亲口告诉他,竹林芳草,山河怪石应该是个什么样子,如果不会回来,或许也会寄一两封书信,炫耀自己的自得。想到此处,梁帝笑了,笑得温柔又伤情……
他不忍再想,只是用颤巍巍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朱砂落款,落款人名为祈宣,正是当朝天子、也就是他的名讳。
“皇上,齐妃娘娘来了。”黄太监身为太监总管,得以伴驾御前,他轻声地唤着有些失神的梁帝。
梁帝半晌无话,只凝神看着那画,思绪飘向了很远的地方,打了几个转,终于淡淡地回到:“让她回去吧,朕现在谁也不想见。”
黄德显然是有些愣住了,这一年来,宫中升阶最快,最受皇上宠的就是这位齐妃娘娘了,就连紫宸殿,照往常来说,皇上如果没在处理政务,那齐妃娘娘基本都是直接就进,黄德只不过是招呼一声罢了,而眼下这状况,皇上看上去情绪倒确实不是太好……黄德不由得揣测起圣意来,话说,昨日景妃娘娘倒是与齐妃起了点小争执……虽说如此,黄德好歹也在宫中混了十几年了,仍能稳得住性子,瞧皇上心情难测,便不多话,只缓缓向殿外走去,以防又生什么变故。虽然不便多言,但万一皇上有什么别的吩咐呢,这齐妃,虽然受宠,性子,却不是个温顺的。
“告诉她,朕今晚去看她。”待黄德快要走出紫宸殿时,梁帝仍旧淡然地加上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