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旁人,太子登基,肯定会邀功请赏,可是诸葛先生反其道而行之,彼时还是太子的皇上,三番拒绝他隐退的折子,直到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同意了。
这么巧,我这个师傅,他也叫诸葛。
不过看他的样子,也不太像在京城待过的,瞧瞧他,三天两头跟丫鬟下人调个小情,有时候趁李盈盈没注意,还去喂人家的鸟吃芥末,直把它呛得吱吱乱叫,都说狗急跳墙,鸟急了,扇的一地的羽毛。
辅佐过太子的人,肯定是非常稳重,怎会是我夫子这番情形,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让我自己也觉得可笑无比,这明明就是两个人,天下叫诸葛的人太多了,不是每个人都是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辅臣。
☆、第二十九章
潍州考场之上, 我竟遇到两个故人,一个是那险些成为我未来夫君的柳素柳公子,一个是宋婉的良人, 方如信。
如果不是因为背负深仇大恨,不能放浪为之,方如信他还能有命活到现在,我愤愤跟着他,他走上台阶, 我跟着上去, 他拿下来笔墨,我恨不能把自己的笔墨摔到他脸上,看看现在一脸平静,毫无波澜的这个人,怎么就能厚颜无耻的一人来应考。
当初还是方如信通知我赶紧跑,这是作孽之后心里有悔意吗, 可是,为什么宋婉被囚, 他却无事,两人明明一起来的潍州, 就算事情跟他没有关系, 难道宋婉除了这样的事, 他还能安下心来堂而皇之的奔赴前程?
他们方家,还缺了他这个状元?
方如信似乎从头至尾就没看到我,该干嘛干嘛, 倒把我这人气的够呛,一只手握住我的胳膊,将我拉开了些。
“你何苦跟他置气。”是柳素,有一些日子没见他了,自从宋家请他吃饭之后,好像他从没去过我家,从没跟我说过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一会儿主考便来了,赶紧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对了,还未请教兄才贵姓。”
我转过头对他龇牙一笑,恨我不能现在就过去揪着方如信的领子质问一切,恨我的无能,恨我不能为我的五姐报仇。
“李启,柳素柳公子,别来无恙。”
跟他说完,我便两手一摆袍子,跨坐在桌案前,舔了舔笔尖,还算流畅,李盈盈真是个好人,“李公子,咱们考完试再约。”
“就这么说定了。”
柳素这个人,是个极好的朋友,他向来知道进退有度,不会咄咄逼人。
他刚巧坐在我旁边,一低头他有些惊讶,遂小声问道,“李兄,我送你的香包呢。”
我下意识的摸摸腰间,这才想起来那个香包我已经送给李盈盈了,两人本来就有缘,只是阴错阳差不能在一起,我这也算成全遗憾。
“柳兄,此事慢慢再议。”
曹知府陪着主考官进场,考场内一时间鸦雀无声,后颈一阵阴凉,怎么这主考官长得这么面熟,一个六十多岁的胖爷爷,笑眯眯的眼睛,合身的官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格格不入,这么一个看似江湖的人物,却长在朝廷。
那一翘一翘的胡子,莫名让我想起我的夫子,不会这么巧吧。
一连考了三天,考完之后我整个人都不好了,记得出考场那天,天色并不好,乌云密布,压迫的我难以喘息,脚步虚浮,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绵软的并不真实,最可怕的是,大白天的,我眼前绕了一圈又一圈的星星,前面的事物有黑有白,却唯独没有其他颜色,我这脑袋不大啊,怎么此刻觉得沉得厉害,摇摇欲坠。
“小心!”还好,我听到了柳素的声音,于是完全放松心情的,倒地不起了,太特么累了。
绵延不断的梦,一个接着一个,我梦到宋婉被放了出来,宋之书和苏绣牵着她的手一个劲的笑,我上前叫他们爹娘,可是他们根本听不到我的声音,苏绣一惯喜欢抹眼泪,她在哭,我想让她好受点,可我的手指根本碰不到她的脸,我像是一个透明的人,飘在半空中。
我的心很痛,想来是十几日的彻夜苦读让我心力憔悴,可是那种痛却愈加明显,指尖触碰到自己的胸前,那里空空的,我的心呢,在哪,次奥,太吓人了。
整个梦里,我都在找心,我像个鬼魂一样,从长安街东头飘到西头,又转到长林街,人们都看不见我,我也顾不上问他们看不看得见我,反正他们也不会告诉我能不能看得见我。
梦的尽头,我看到了苏贤汝,他手里托着一颗红红的心,笑脸盈盈的对着我,随后,他的手伸了过来,微微点头,“过来,阿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