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四人连忙站好,陈棉捏着嗓子阴阳怪气道,“要不然我得状元你得榜眼?”
说得好像皇家是他家一样,我没理会,低着头跟着前方的太监慢慢走着,掌事的太监说话客气温和,“各位请注意宫中礼仪,万不可贸然行事,以免贻笑大方,待会皇上问什么,你们便答什么,按照惯例,其他大臣也会从旁提问,你们只需条理作答即可,无需紧张,皇上会在你们答完所有人的问题之后,圈出你们之中的头名,也就是状元,第二名,榜眼,第三名,探花。”
说的挺好,可我们是四个人,没人敢问那个不能被圈出的人,命运该是如何,我一心只紧张袖子里的那两份状纸,想着该在怎样合适的机会,呈与皇上,一个没留意,差点撞到旁边的廊柱,那双手垫在我脑袋旁边,微微凸起的骨节,白皙温润,又很快收了回去。
他低下头,不再看我。
几不可闻的,我听到他小声劝我,“万不可鲁莽。”
难道他知道我带了状纸,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我没敢扭头问他,因为,下一脚,我们已经进了皇宫正殿。
我们四人按照掌事太监教我们的礼仪,先是对皇上三叩九拜,然后跪听圣意。
殿内十分空旷,两旁是文武百官,大殿的地面铺了泛着莹润绿光的玉石,叩拜的时候双手冰凉舒爽,廊柱比之外面更加精致恢弘,几条巨龙盘旋直上,大有直冲云霄的气势。
明黄的座椅,看到那双金色的长靴的时候,我便再也不敢抬头半点,到此为止,我们还是一步未错。
“你们四个起来说话。”皇上声音浑厚,虽然说的随意,却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场,就像年迈的雄鹰,轻飘飘一个眼神足以震慑你的心灵。
“你们四人,是千挑万选,经过层层选拔的人才,朕也看过你们的考卷,对于你们的一些题目,朕感到十分好奇,也非常满意你们对于本朝的一些认可,李启?”
听到我的名字,我先是心里停跳了一下,接着拱手回道,“回禀陛下,臣李启。”
“看你文弱书生,最后一篇散者论却十分精彩,字字诛心,思绪新颖,朕,曾经有位朋友,也是这样的才子,可惜他不为朕所用,你来说说,如何以散养人,以散治国。”
最后一篇散者论,我确实是以夫子的一本野史为参据,发挥而来,可我没想到皇上会说是一位故友,还是不为所用的朋友,难道是说夫子,他都这样说了,我是该接招,还是该接招呢。
“回禀皇上,自古以来,凡开国君王,必然骁勇睿智,如此可得江山,既得江山,君王日益满足,难免心生懈怠,加上彼时未曾获得的成就,军功,各种所谓的功绩呼之即来,难免烧人心头,令人飘飘忘我,历代君王,有不过三代者甚多,为何,打天下易,守之太难。
守,有家,有一寸之地方为守,平常的百姓,若是连自己的家都没有,如何让他们平心静气,为皇上守得太平盛世,若有了家,没有可以耕种的土地,他们又怎能满足一家老小生计,此为一。
皇上身在京城,诸事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必然分配与各位朝廷大臣,而各大臣所执行下去的,必然全全按照皇上所吩咐,各级官员又是如此,不能变通实施,各地情况不同,政策自然应该有所调整,而官员畏惧调整所带来的的严重后果,或不可估量,或风险太大,所以宁可因循守旧,循规蹈矩,也不愿按照自己本来想的去实行,微臣所讲的散,是形散神聚。
皇上可以给各地官员一道旨意,过程不计较在内,只要能达到最后的效果,一切方法,皆可实行,对于推行新政策所遇到的波澜阻挠,皇上可以设置依级上报,也可设置一个期限,令他们在这个期限内,自查,自找,不必按照皇上下达的旨意,只要能加倍完成,皇上应该大加赞扬,并且给与实际鼓励。”
皇上一直听着没有多言,我想了想,大概这些话就够了,言多必失,嗓子有些痒,我压了压嗓子,抑制住想要咳嗽的欲望。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背后高人的意思!”
陡然变脸,我的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关键时刻,怎么可能出卖夫子。
于是我两腿一曲,扑腾一声跪在地上,“回禀皇上,是微臣所思所想,与旁人无关。”
整个殿内一片沉默,继而是一阵爽朗的笑声,众人都有些懵,却没人敢问为什么,这就是帝王,让你又怕又恨又敬又怨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