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柳端着托盘经过回廊,听到了忍不住啐道,“你们混说些什么呢!眼里还有没有主子?别以为在别院就没人管你们!”
“你这小贱蹄子,嘴欠!”那婆子挥舞着胳膊,作势要打,青柳飞快的溜走了。
“我说荆婆子,你也别跟这小丫头斗嘴了。府里的事情,跟我们没甚关系,我们不过是在这别院里守守门,干干活也就罢了。”另一个婆子道。
“府里咱去不了,享不了富贵,这破别院,来了也别摆什么主子架子!”那婆子悻悻道。
冬儿在屋里隐约听了几句,虽然心里有些气恼,不过也不打算上前去训斥什么。
眼下姑娘一病不起,跟来的几个丫鬟婆子和仆役,也就青柳和小卓哥是忠心的,其余几个不过平素府中粗使之人,并不顶用,另外严嬷嬷和绿荷,本就是夫人的人,还得防着她们使坏。
况且,现下最要紧的,是姑娘的病情。
姑娘本来就体弱,自从前些日子生病,身子一直不好。前日府里一顿吵闹,姑娘晕倒,昏迷了半日,断断续续发热不退,夫人让人将姑娘送到这别院,老爷也不曾说过半句话。
这两日,姑娘时而昏迷,时而迷迷糊糊醒来一会儿,身子还有些发热。小卓哥去城里找来刘大夫,开了些药,说是今天再不退热,可就难办了。
思及此,冬儿不由双手合十,默念道,“郡主,您在天有灵,求您保佑姑娘度过这个难关吧。王爷,王妃,你们一定要保佑王府的这点血脉。”
顾音父亲顾谦,是光启二十四年的探花郎,娶妻穆氏,乃是安王爷的嫡出幼女荣阳郡主。两人成婚几年,夫妻恩爱,膝下育有一女,正是顾音。顾音自幼父慈母爱,又有外祖一家看顾,千娇百宠,自不必多言。
可惜好景不长,昔年王府大难,王府诸人皆亡,仅仅留下了嫁入顾家的荣阳郡主。悲痛之中,荣阳郡主小产,而后病亡。
不出半年,顾父续娶表妹云氏。从此以后,顾音的生活彻底发生了变化。虽然在外人看来也是锦衣玉食,可怜父亲无视,继母不慈,旁人不知的地方,更是受了百般委屈。
如果郡主还在,安王府还在,伯府怎么会来退婚?前些日子那样的诬陷和吵闹,又怎么会发生?但凡老爷能为姑娘做主,姑娘又怎会一病至此!
冬儿想着这些,轻声叹气,只希望姑娘能赶紧好起来。
*
顾音已经在路上走了很久,四周白雾弥漫,人影似隐似现。前路有束光照过来,不近不远,往前走一点,光就跟着远一点。
流光易去,昔年难追。短短一生,有如浮光掠影,在面前一一闪现。
似乎听到天边传来叹息声。“音音,音音……”
转瞬间,她的身影消失在白雾里。一面铜镜浮在天地之间,北斗七星镶嵌在其中,流动着光泽,天枢闪亮耀眼,天璇也待要发出光芒。
顾音睁开眼,看到一双担忧的眼睛。
“阿音,你终于醒了。可别再调皮了。”荣阳伸出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又揉了揉她的头发。
“看看你,居然跟周家的小子一起爬树,这是姑娘家做的事情吗?”荣阳又是心疼,又是气恼,数落道,“周家的小子也是,不好好看护于你,让你摔了下来,幸好没什么大事。刚刚洛夫人带着他过来赔罪,我见你没醒,也没去见他们。你外祖母和舅母在外面呢。现下你既然好了,娘亲就大人大量原谅那臭小子啦。”说完微微一笑。
虽然已经是一个五六岁孩子的母亲,荣阳的年纪也不过二十来许,清雅秀丽,加之一直珠围翠绕,万事无忧,笑起来犹如少女,还略带着几分天真娇柔。
顾音呆呆的望着她,伸出自己的手来,“娘~”,一双小手白白嫩嫩,手指头胖胖的。
荣阳抱起她,在房里走了几步。乳母齐娘子随侍在侧,七八岁的冬儿扯着齐娘子的袖子,露出半个身子,有些好奇又带着关切地看着她。
顾音愣愣的看着年幼的冬儿,这是冬儿刚从府外过来的时候?扭头看窗外桃花正开着,庭院中姹紫嫣红,一派春天景象。假山奇巧,状若雄狮,难道是外祖家的庭院?回廊上匆匆走着的,那是张嬷嬷?侧头跟一个侍婢说了些什么,然后朝这边走来。
“这是小时候的我吗?”她迷迷糊糊的,“我这是在做梦,还是已经死了,回到以前,见到了娘?我什么时候从树上摔下来过?周家小子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