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等右等,东风终到。
顾汝生与众人寒暄碰杯后,便起身往自己的休息室去,贴身随行的副官也一同进门,只留下两个卫戍守门。
林书伦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一套侍者的工作服,不过是男式的尺码,轻寒直接套在了衣服外头,才略显合适。
“我就在外头,万事小心为上。”林书伦将端了茶盏的托盘交于她,而后便藏到了大株的铁树后头去,静静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这本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一切,却尽数落入了一双眼中。他对着身旁的仆人道:“此人我识得,不必声张。”
那如黑曜石般明亮的眸子,却闪过一丝意味深长。
轻寒穿着侍者的工作服,很容易便进了屋。
屋里很安静,顾汝生正仰身靠在沙发上,双手抱在胸前,闭眼假寐。见她进来,立于一旁的副官用极为犀利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轻寒硬着头皮上前,弯腰将茶盏和着托盘一并搁在沙发前的茶几上,说道:“这是…您的茶。”
轻寒听到身后一阵窸窣的声响,像是金属摩擦碰撞的声音,正想直起身看个究竟,便被一枪抵住了头心。
她害怕极了,顿时犹如芒刺在背,一颗心慌乱地跳动着,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一股脑儿往头顶上冲去,耳朵里“嗡嗡”响着,却还是用发软的双腿,强撑着站直了起来。她看见黑洞洞的枪口,正冲着她的太阳穴,那副官一脸警觉道:“你是什么人?”
轻寒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马脚,以至于一进门就被揭穿了,但面对着如此境况,一时间更是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这时,顾汝生忽的睁开眼来,一对浑浊却有神的双目,似有无意地瞟了一眼眼前的人,却是略微的一顿,便责备道:“欸,严副官,拿枪指着人家小姑娘做什么,快放下来。”
严旋庭复又警觉地看了一眼她,才将枪缓缓放下,应声道:“是。”
顾汝生坐正身,看了看轻寒身后的落地大钟,“小姑娘,再有半个时辰,我可是要回府的。”
轻寒一时间回不过神来,迟疑了片刻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赶忙利落地讲出已经练过千百遍的说辞,将整件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明。
顾汝生沉吟片刻后,看向一旁的严旋庭。
严旋庭即颔首道:“此案证据确凿,犯人已收押入狱,两日后,枪决。”
一听到“枪决”二字,轻寒便再也顾不得有礼与否,急切地抢言道:“我父亲绝非如此小人,也断无这般通天的本事,立足甬平不过数月,便能贩卖得了军火。”
顾汝生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顾自沉思,心下却是突然冒出来个想法。
只是这一段的时光,却令轻寒觉得,简直比在油锅里还要煎熬。
“在牢里捞个人出来,无非是小事一桩,”顾汝生暗自转眸,终于开口,“可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小姑娘你可懂?”
她觉得自己像是被蜘蛛丝缠住了一般混乱,但凡听了自己这些话,他不是应当查明真相,究其缘由么,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上层阶级的权利富贵,就是被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利用么?如此想法,她自然不敢义正言辞地说出来,只能顺着顾汝生的话往下讲:“道理我懂,可您的意思,我并不懂。”
顾汝生爽朗地笑道:“小姑娘,你可也算明白人,作为交换,我也有一个要求。”
轻寒被他绕的愈来愈糊涂,只求快点结束这番压抑,“您请说,但凡不违背天道人伦,我应您便是。”
顾汝生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像是更加确定了什么似的,“我有一子,已到成家立业之际,你若能助我了了这桩心事,我保你父亲性命无虞。”
虽是荒唐,轻寒竟也没有觉得十分讶异,只是想着,原来也不是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难事。这位戎马半生的顾大帅,原也是个念子的父亲,方才这许久的功夫,就是在想着他那个痴傻了的可怜孩子吧。说了这么些,想是就看在她善良本分,且毫无背景的份儿上了。
不过思忖片刻,她便应了下来:“好,只要您能救我父亲,我会好生照顾他。”
顾汝生闻言,心里不禁愕然,眉眼间稍稍的惊疑之色转瞬即逝,道:“我说的,可不是我那傻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