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切俗礼完毕,皇帝终于正眼瞧了瞧德妃,她的面色一年四季无血色,有病无病其实没什么区别。
“身子不豫吗?”
“劳圣上惦记,妾诚惶诚恐。不过是前儿风地里略站了会子,微染风寒,无甚大碍!”
“无碍就好!”
一时无话,康熙看她,她不敢迎他的视线,只垂着眼,恭顺谦和的相貌。
当年她进宫的时候,不过十几岁的女孩,有一晚机缘巧合撞见皇帝,便顺理成章。她福厚,一夜之间竟有了胤禛,这之后,母凭子贵,过了几年,又添了胤禵。两个儿子,均非凡人,而这个做母亲的,虽外表圆融,他却知道,轻易不出手,一出手便是夺命去的。
“刚才,跪在你身后的是谁?”
“她是胤禛的福晋,乌拉那拉氏,费扬古的闺女。老四孝顺,因我病着,遣她来照顾妾的。”
康熙颔首,他儿女众多,媳妇们更是数不胜数,再说,公媳之间原本就该回避,认得也要装作不认得。
那乌拉那拉氏身材臃肿,皇帝问道:“老四家又要添丁了?”
“正是!妾让她不用来,胤禛一定坚持,她已有五个月的身子了,没的让她过妾的病气。”
“老四这几年倒是接二连三!”皇帝说。
“可不是,胤禛这些年总算定心了。安生娶媳妇,生孩子,给万岁爷添枝散叶!”
德妃说完,从眼缝中偷觑了皇帝一眼,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拿起果盘里的一粒枣,不吃,只拿捏着玩,半晌,说道:“他这些年是有进益,做了不少事,没给朕丢脸!”
这话落在德妃耳朵里,仿似天籁。多少年,这父子俩没有好好说过一次话,连她都以为,胤禛这辈子是要仰仗着太子才能过活了,没想到今天皇帝这么说,大概那层过结已消弭了,他的能力,皇帝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妾替老四谢皇上夸奖,他总还年轻,有不当的地方,妾先谢罪了!”
皇帝不语,把枚枣捏的粉碎,扔在桌上,一边下炕,一边说:“还年轻?二十几了,该安生了。你见着他,就说朕说的,安心做事,老实做人,修德是头一条,别的不用想,自有他的锦绣前程。”
德妃也跟着下炕,说:“妾遵旨!”
以为他要离去,没想到他下了炕,在室内踱步,说:“朕来看你,一是望你的病,二是为了胤禛胤禵。胤禵刚入仕,没有功绩,只能是贝子,胤禛么,朕想提他一提,毕竟这些年功过于过,且大有进益,二月里就着吏部去办,三月底晋封郡王,只要他这期间安分守己,不给朕整什么幺蛾子出来。”
德妃大喜过望,顿觉病也轻减不少,举袍下跪道:“妾替胤禛胤禵谢圣上隆恩!”
皇帝叫起,难得的,居然上前亲自搀扶。德妃被扶起之时,与他打了个照面,他与当时她初遇时差的不多,还是剑眉星目,甚至岁月还给他增添了华彩。女人和男人真是不能比,她今年四十,竟看似比四十五的他老上一辈。
“朕今儿就在这儿歇了!”他往内室走去。
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人怀疑又让人惴惴不安,她紧随其后,皇帝已经坐在床沿上,她跪地为他脱靴,又宽衣解带,温婉而又矜持:“妾恐不能伺候周全,且今日有恙….”
皇帝漠然看她一眼,仰头倒在床上,看着帐顶的金丝彩凤,吁气缓声道:“朕只是睡一觉,不用你伺候!”
说毕,翻过身去,朝里睡了。
德妃辞了出来,在外室的炕上歪着,一宿没睡着。
作者有话要说:
“奶/子”也口口,这是奶茶好不好!
“臣妾”看腻了,改成妾,做过研究,妃子们自称妾的很多。康熙都是妃子,没有妻,只有妾。
第77章 一笑
乌拉那拉氏把消息带回给胤禛的时候,他只简短地说了三个字:“知道了!”说完继续看他手里的书。
他是个谨慎人,喜怒哀乐常不溢于言表,但贝勒到郡王是个飞跃,诸皇子中,二十出头就能晋封到这个位置,他是头一个。
“妾恭喜贝勒爷了,不,郡王爷!”乌拉那拉氏沉浸在荣耀之中。
“不可胡说,为时尚早!” 他淡淡地说。
乌拉那拉氏取过腰间的水红绸帕,兰花指捏着掩嘴一笑,道:“就咱们夫妻之间说说,外头妾也不敢传,毕竟三月底圣旨到了才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