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闲语之后,他直奔重点——“夫人可知,杨侍郎险些被刺杀。”
“什么?!”坐于隔帐内的冯知春惊呼出声。
那官员摇摇头,哀愁面容隐隐透过隔帐,“杨侍郎果然没有书信此事。不过夫人且放心,杨侍郎福大,只是被刺伤手臂,并未大碍。”
这并不能安慰冯知春,她难以置信道:“我家夫君领圣命调查此案,这些人竟真敢这般大胆,行刺朝廷命官?”
官员答道:“天高皇帝远,圣颜再怒,也救不了远火。”
冯知春一愣,从担忧的情绪中拨出一点理智来,直觉这位官员话中套话,透着股怪异。
许是隔帐阻挡,官员并未察觉冯知春情绪上的变动。他接着道:“并非那群人大胆,而是此案牵扯太深,不得不为之。要说这朝堂,行得正坐得端是一码事,结交益友又是另一码事。一步走错,便是步步错,夫人你说,这对不对?”
冯知春沉默,那官员也停了话。会客堂内顿时生出一丝凉寒来。
也许是冯知春沉默太久了,那官员沉不住气,又开口道:“夫人难道不想杨侍郎快些回京吗?”
冯知春反问:“自然是想的,大人有何妙计?”
官员笑答:“妙计却谈不上,只是让杨侍郎回京,也不是全无法子。”
“哦?这是案破有望?”
“非也。只是要寻人替位,换杨侍郎也不是不可。”
“大人与我夫君朝朝共事,还不知我夫君的臭脾气?钻进案中不掘出谜底不肯罢休呐。”
那官员的声调往下沉了沉,“江南多危险,夫人怕还没有感觉吧。既如此,杨郎君还会发生何事,便不是我能预估的了。”
这是在威胁了?
冯知春捏紧帕子,意识到来者不善。或许来者觉得她一介妇人愚笨,才把话说的如此直接。又觉得她无依无靠,才这般有恃无恐。
正在这时,有仆从外面奔进来,“夫人,大公子回来了。”
“长姐!”冯知秋随后几步进屋来,“哦,这位大人是?”
那官员换回温和有礼的音调,照之前的说辞自我介绍一番,便告辞走了。
晚些时候,知夏夫妻也来了,原来是知秋又找人往张府递了口信。冯知春把他好生骂了一顿,知夏月份大了又是头胎,挺着大肚子,哪经得起情绪的起伏和奔波。
知夏劝道:“我也想见长姐啊,倒不先忙着说这些,我们还是快说说姐夫的事吧!”
扭回正题,张逸和把自己所知也全部道出,后分析道:“应是杨大人握住他们的把柄,他们才想到来利诱威胁夫人。这次没有成功,他们定还会寻机会,只怕狠了心,会对夫人不利。”
冯知春已比之前冷静许多,“你们姐夫着紧案情,我不能成为他的拖累。”她想起杨瑾临走时对她说的“小心为上计”,上计——走为上计,只怕杨瑾早已算到今日。“我不能离家,出去躲避只会让他们觉得我害怕了。若有歹人添油加醋传到杨瑾那边,于他不利。天子脚下,他们若欲对我有所动作,也得考量考量——事情巧合,皇上会不会起疑心。”
冯知夏与夫君张逸和对视一眼,道:“好,正好我也有许多不懂之处要问长姐,与逸和在家住几日陪陪你。”
知秋也道:“我、我也……”
知春&知夏:“你不许逃操练!”
知秋:“……”
张逸和:“我去打声招呼,允你这段时间晚上归家。”
知秋:“好!好极!多谢二姐夫。”
……
夜露渐浓,屋外的虫鸣也停了下来。屋内的灯盏仍亮着,在浓浓夜色中晕开一圈暖光。
杨瑾坐在桌前,桌面上是摊开的信纸。
信纸上已起了头,只是杨瑾搁笔,并未往下写。他的右手缠着绷带,前些日子被刺中的伤口还未愈合,用左手写出的字迹实在不同,为免冯知春收到信后疑虑,他才搁笔。
对杨瑾而言,受伤或许是因祸得福,让他终于从沉甸甸的泥潭里抽身喘息片刻。盯着空白信面发呆好一阵,他又把目光转向一旁的写满小楷的纸条——那是书墨方才递上来的,来自太子殿下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