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恐道:“宰相大人。小人无礼。”
正是中书令兼御史大夫、大理寺卿许荇芳。
此人出身世家,年纪轻轻就登科举是,位属要职。且俊秀风流,才干过人,又文采清扬,尤其善写行楷,现在宫中年节字幅匾额多出自他手。曾是闻名一时的青年才俊,一袭白衣白马,跃马长安市,无数少女争相一睹风采,直到今时今日京师还流传他年轻时的故事。
只是不知缘故,他二十几岁就一反常态,除了上朝公务,回府后就只闭门读书。一生未娶妻生子,孑然一身。身为四相之一,不营私,不制产,不揽权,真正的大隐于朝,超然物外。
许荇芳也不向车中同僚打招呼,转身就走。殷姜回头,肖恪贞见了那眼神中的杀气,好像两把剑鞘锋利的利剑,直刺入五脏六腑,寒气逼人。
“沐猴而冠啊。”
肖恪贞明明听见了,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车里还有他妻子女儿,一家子欢欢喜喜出来,此刻兴致全无。
一个卖花婆子道:“大过节的,也不给闺女卖枝花。”
荇芳微笑着道:“你挑一枝。”
她见有一朵紫色萱草花,拿起簪在头上。两人都有些怅然。
那婆子大概见他英俊,话也多说了几句。
“这老爷真是福气,闺女长得真俊俏,长得可真像你啊。”
听那婆子越说越离谱,殷姜脸上快挂不住。她很想叫她不要讲了,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肖恪贞佞臣出身,当年英宗欲立建氏为后,朝臣死谏力排,是他第一个上书拥护,由此飞黄腾达,凭着逢迎讨好当今皇上,赢得龙颜大悦有的今时气焰熏天。荇芳从来不耻他所为。
虽是同仇敌忾,但到底自己是那佞臣的女儿,别人把她错认成他的女儿,殷姜顾忌他觉得是辱没了他。
偏偏又迎面来了一家人,女儿手里拿着一朵红花,抱怨道:“爹,你挑的花太难看了,你看人家父亲给买的。”
说着看了看她头上的那朵萱草花。殷姜心里只有叹气,这个日子,两人走在一起,不要人以为是父女反倒怪了。
她心里也怅然想着,自己若不是那天下第一佞臣的女儿,是他女儿该多好。
他淡淡道:“寻常百姓人家,即便粗茶淡饭,但和和睦睦在一起,也是要人歆羡。”
殷姜很好奇他为什么放弃天伦之乐,不娶妻生子。
“你也不小了,也是时候嫁人了。我看跟前有几个青年才俊。”
殷姜忸怩道:“我其实有人了的。”
“哦。”他欣喜道:“是什么人?”
她只是低头不语。
“只要对你真心就好,你……”他想说她母亲在天有灵也可宽慰。但自己一个外人,也不好管太多。
肖恪贞和妻女今日回府早睡,跟前的小厮顺德的母亲是太太房里的婆子,约莫这个时候太太睡了,也该回来。顺德就到他母亲房里,把这些日子得的赏钱给他母亲收着。
他母亲回来他说起今日所见的奇事来。
“老爷平日何等威风,除了皇上眼里有过谁?怎么怕那个小丫头。”
他母亲挑了挑油灯,笑道:“你知道个什么?这可是老黄历了。那是找老爷来的讨债鬼。”
顺德燃起了好奇心,非要他母亲把原委告诉他。
“我和你说了,你可不许和别人讲。虽然不是一两个人知道,到底快二十年的事了,老爷不想人提起来。”
“我知道,娘,你就说吧,我活的不耐烦了,去揭老爷的短。”
他母亲拿起针线边做活边说,一副一时半会说不完的架势。
“那姑娘是老爷的亲生女儿。”
顺德张大了嘴,他母亲不等他讲话,继续兴致盎然道:“那还要说她母亲家和咱们老爷家是世交,两家交情不错,定了亲。她娘姓恒,听说小名叫萱孜,对老爷是一往情深。就是咱们老爷心气高,可是又没有个门路,当时太太的爹是老大的官,咱们老爷想攀上找个好前程。又见了太太出身高,人也貌美,一心想着娶过门来。”
“可是和恒家姑娘也不说开。那姑娘好个刚烈爽利的人,却痴心以为老爷真能娶她。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多半也是为了替咱们老爷出头,得罪了什么大人物。那人一心想把恒姑娘弄到手才罢。要说咱们老爷,真是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