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_作者:泠零(3)

2018-10-03 泠零

  景差转身,离开了庭院。

  宋玉对景差的离去罔若未闻,自顾自地去摘庭院里那颗前任主人留下的玉兰树。已然入冬,树上不复夏日的繁盛,只留一片荒凉与颓败。可枯木笔直的树干,却又尽显挺拔之姿,甚是突兀。

  他随手摘下一片枯叶,其间,纷乱的树枝划破了衣裳,在手臂上留下一道狭长的口子。血液浸染了外衣,顺着手臂滑到指尖,凝结成血珠,滴落在雪地,洇开大片妖冶的红。

  可宋玉只是拿着那片叶子,神色悲戚而苍白,眼睛却如同一颗曜石般,清亮而残忍。半晌,他缓缓开口道:

  “吾所失,吾必夺之。”

  偌大的庭院,再无任何声响。

  我这几日像是着了魔般,脑海里总是回荡着那日清洌的男声。只一闭上眼,便席卷我的全身,像是心中有什么情感被压抑着,要喷涌而出。起初时是震撼,再而便是好奇,到最后只觉丝丝喜悦,甘甜而又苦涩。

  彼时的我尚且年幼,没有那般千回百转的心思,只是后来才知道,那是喜欢,方是女子对男子的那种喜欢。苍天像是为了惩罚我那时的愚钝,令我辗转半生,求而不得。

  一日,我如往常般在院子里散步,只听得隔壁传来嘈杂的人声,隐隐绰绰,不太真切。便趴在墙角,耳朵贴近了,才听得是一夫子正在讲学。夫子讲的内容生硬古板,不大有趣,一柱香的时间不到,我便无聊地靠在墙角浅眠。不大一会儿,声音渐渐小了许多,登时便清醒了不少。当是时,与当时别无二致的声音再度响起:

  “夫子可知这治世之道该当如何?”

  六分威严,三分轻狂,再加一分疏离,只听声音,便觉得这是一个周身泛着冷的少年,不似那戏折子上的翩翩公子,款款深情,倒是薄凉至极。

  我心下按耐不住,做了人生中第一件出格的事情,可我那时却不知有些事,一旦开始,便无法回头,如同上了瘾般,一做就是三年。只可惜,三年如一日,一日如三年。我借着墙边那棵老树,爬上了墙头。只见一身着素色衣袍的少年侧身而立,整个人挺拔欣长。

  他生得那样好看,眉眼鬓角像是为他生的那般契合,连眼神中隐隐透出的清寂,是常人半分都比拟不来的。可却和我先前想的或温润如玉,或薄凉至极都不同,他的气质是孤傲而凌厉的,却又透着纤细的美感。

  我看得痴了,不曾注意脚下的树枝,突然咔嚓一声,树枝断裂,整个人往下一坠。也是在那一瞬间,少年偏过头,眼神中有着止不住的惊讶,而后转为清浅的笑意。我呼吸一窒,连跌在雪地上的疼痛感也察觉不到,脑海里只响着一句话,

  “彼其之子,美如玉。”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男主出来了,女主和男主见面了,撒花。

  ☆、第一个梦

  意识混沌中,宋玉做了这风尘仆仆的一月来,第一场梦。

  甫一开始,世界只是黑暗的一片,宋玉木然而毫不停滞地一直向前走。淌过了漫长时间,梦里,仍是一片安静得令人窒息的黑。连往日那些令他烦躁不安的浮光掠影般的记忆,此刻,亦都在黑暗中屏息,未曾出现。

  往日宋玉总是羡慕他人,并非羡他人家世,亦不慕别人才情。他只羡慕那些普通人可做得一个完整的梦,哪怕荒诞离奇,仍能供在日日里照得虚冷的身体,在黑暗中恣意悲喜。而他,只有记忆残片中母亲带泪的笑眼。

  黑暗仍在延伸,宋玉却乏味而倔强地踏出一步又一步。红缨般的花瓣,从不知处飘来,一丝一缕,仿佛在幽暗世界中点燃一簇簇鲜红火焰。“火焰”掠过宋玉如雪麻衣,拂过他温润耳垂,甚至有一缕,张扬地在他长睫尾打了个转,又逍遥飘去。

  被这无法言喻的美好与温暖所蛊惑,宋玉怔怔伸出手,想要抓住一缕鲜红火焰,那红缨却戏弄般从他指缝间悠然转身。不知何处飘来的红缨蓦地拥来,落了宋玉满脸满身,他却微睁双眼,似孩童般天真好奇地仰望这些半空中飞舞的火红精灵。

  黑暗的最深处,绰绰约约隐现,人影般的红色光晕。宋玉睁着瞳子,捧着一手如火红缨,只觉有什么在心中似要与手中火一同,烧进他的眼底,烧入四肢百骸。莫名的震动在心中爆裂,他只觉浑身雀跃地颤动,有一种拔足狂奔的冲动在耳边叫嚣。

  想着,他竟真的狂奔起来,望着火光般的红色身影在混沌中逐渐清晰,他忘乎所以地狂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