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幼苓递给呼延骓,揉了揉额角:“是义父送来的密信。皇爷爷如今靠丹药撑着,精神时好时坏,怕出现意外,特地让义父将一些旧事都翻了出来。这信上说的,是当年肃城一带被攻破的原因。”
吐浑从未遮掩过什么狼子野心。
肃城又一贯是与关外诸部来往较为密切的一座城池,因此城中生活着不少胡人。这些胡人大多本本分分做着自己的买卖,但也混杂了一些不怀好意的吐浑人。
这些人收买人心,渐渐肃城的府衙、兵马都有了他们的内应。
肃城失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当时肃城常年易守难攻造成的官员懈怠,小觑了吐浑,加上内应作用,因此使得周边的兵马还没来得及赶到肃城支援,肃城已经敞开了城门。
“当年的事知道了又能如何?”赵臻疑惑。
呼延骓喝口茶,道:“恐怕两个月前吐浑能这么顺利地打到昆南,也是相同的情况。”
赵臻皱眉。
赵幼苓点头:“不止是如此。义父已经查到了,这次吐浑之所以能这么轻而易举地过来,是因为有了太子。”
信上说的清楚,东宫那位此前接着商队,往关外送了几名心腹。这几人找到吐浑当时的左贤王,说明了合作计划,就此留在吐浑,充当起汉人军师。待左贤王成了吐浑王,便通过他们,知晓了大胤不少城池的城防图。
是以,哪怕英国公等人抵死抗争,也没能敌得过早已将城防图熟记于心的吐浑将领。
太子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不过仅仅是想通过吐浑,将韶王等人再次打成谋反,并绝无翻身的可能。
而吐浑帮忙的报酬,就是将吐浑打到的所有地方,全部归属他们所有。而这个“地方”,就划分到昆南。
“皇伯父可能到现在都以为,吐浑遵守了与他的约定,只打到昆南。”赵臻愤愤地放下茶盏。
盏底磕在桌案上,发出“咚”的一声。
赵幼苓瞅他一眼:“当初他就能一石二鸟,借废太子的手伤了父王,这次再借吐浑,也不过是个老计谋。只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自高自大这三个词,恐怕他一个都不认识。”
她说完,问:“当年皇爷爷真的没有考虑过让父王当太子?”
她话音落,连呼延骓也跟着看了过来。
赵臻瞧着面前两双眼睛,挥挥手:“老祖宗的规矩,立长立嫡。”
见赵幼苓满脸不信,他无声笑了笑。
“甭管最后当上皇帝的究竟是嫡出还是庶出,总归在当太子的时候,那个位置通常只有皇后所出的嫡子才能坐。除非没有嫡子。”
太子的心思,他们不愿再去揣摩。
能拿着自己子民的性命,去陷害手足兄弟的人,又岂会是正常人。
翌日,由呼延骓领兵,瑞王赵藩、赵臻及窦鸣从旁协作,率军攻打肃城。
这一打,的的确确应了肃城易守难攻一说。
此后,一连数日,呼延骓带着人每日天不亮开始进攻肃城,午时退兵休憩,午时一过再度攻城,申时再退回营地。
这样一来一回,打了约有十来日。
肃城粮草告竭了。
吐浑不事生产多年,此番为征战大胤,准备了于他们而言数量惊人的粮草。可这些粮草,在大胤源源不断的供给面前,不过九牛一毛。
而随着呼延骓对肃城一日接一日的攻打,赵幼苓夜里的梦也渐渐多了起来。
起初还只是寻常,时间长了,就开始梦到前世。
前世那时候,她还只是叱利昆手底下的禁脔。不知是谁向他提起了她的真实身份。
彼时,韶王世子赵臻威名赫赫,如日中天,大胤失地已渐渐只剩肃城。叱利昆那时已经是吐浑王的女婿,听从吐浑号令,他将她献给了吐浑王,王命他亲自把她送到肃城,就那样被吊在了肃城的城墙外。
她又梦见了赵臻射出来的箭。
但这次,不是一支,是两支。
她看见了骑马与赵臻并行的男人,看见了熟悉的脸孔。唯独不一样的是,男人的眼神是陌生的,带着淡淡的悲悯。
这次,她胸口中箭,落下城墙,没有立即失去意识,而是看见男人翻身下马,几步将她抱起,避开了随着号令冲杀的马蹄。
贴着冰冷的盔甲,她梦醒了。
帐篷外,天亮了,又到了攻城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