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甜院_作者:樱桃煎(77)

2018-09-15 樱桃煎

  朔风儿刮得人耳朵疼,男人威逼阿去将马还回来,逆着风声传来的却是阿去一句:“我走路太慢,还是想借仁兄马一用。”

  见男人阔步追去,阿去一夹腿马儿便特特疾骋起来,留下个比方才离开时要飒爽百倍的背影。

  眼前场景……夏意只有捏住自己脸蛋,不许自个儿笑出声来。一来是知这时候笑是为不厚道,二来则是她需要静下来琢磨琢磨这时候替阿去开心有几成助纣为虐的嫌疑在?

  痛失爱马的男人仍驻足在雪地里,似是备受打击,瞧着有些无助。

  收敛好笑意的人仰头问景深:“他要怎么办?”

  “他还有阿溟在。”景深示意下临院院门前立着的阿溟,显然他也是听了马叫声出来的,这会儿正望着马儿去的方向发怔。

  见了阿溟,夏意便将袖兜儿里揣的信取出来,展平时上头用黑灰写的字已有些糊了,她指腹擦拭擦拭才往发呆的阿溟那儿去……

  ***

  入了夜,阿溟借了半张床与他那仍怄着气的师兄,留宿一夜后又驾着长耳公送他去了襄云递铺,“以权谋私”地在驿站借了匹马儿才回京去。

  不过阿溟始终心不在焉,此后半月都是副无精打采样,十五这早下树时,脚一滑便给摔了,那模样狼狈得紧。

  原本在井边儿汲水的先生下巴缩了缩,耷拉着眼皮子看他,良久问:“要坐到什么时候去?还是腿伤了?”

  腿是没伤,阿溟起身抓抓脑袋:“先生早好。”问了好才问他,“他们可在屋里?”

  往常先生在家歇息时阿溟都不敢造次下地来,只先生在学堂时才下来找那二人玩儿。今儿缘着脑子糊涂,竟当着先生的面儿闯了民宅,多少难堪的。

  好在先生不在意这事,打好了水与他道:“你来前不久便出去玩儿了。”

  阿溟便又顺着梧桐树缘墙去了屋顶,放眼看见一高一低的人影走去村里那棵大楝树……

  到了大楝树下时,矮的那个复又长叹一声。

  如此唉声连连一路了,景深没忍住,拿手上笔杆子敲了敲她脑袋:“你一早叹了几声气了可省得?”

  夏意揉揉脑袋,嗔怨看他眼:“阿去走了快半月了。”

  今早插在她房里的梅花开全了,好看得很……月初的积雪已化了去,冬至就在眼前,估摸着又快下雪了。

  景深拿笔敲打敲打手心,问:“走了半月又如何?”

  “你没觉察阿溟哥哥打阿去走后就不对劲了么?”原本性子那般淡然的人,阿去走后就跟失了魂儿似的。

  “不对劲么?”景深好似在认真回想,可并未得出什么,只笑她,“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是我在胡思乱想么?”

  “不是么?若你将这多的心思都用去刺绣上头,你早成了——”

  景深看着跟前这个傻乎乎的爱多管闲事闲操心的小姑娘,吞下原本要说的话,他丝毫想不出她去做那绣娘会是什么模样。

  做什么绣娘啊?

  偏她对什么都好奇:“我早成了什么?”

  “你早成了跟芝婆婆一样厉害的人。”

  他哈一口暖气,转而问她:“你娘作何想教你习女红?”

  夏意转转眼,瞄去天上一朵阴云那儿,讲了些旧事来:“芝婆婆说,那是我娘跟她置气时说的话……那时候娘与爹爹才来若榴,晓得芝婆婆精女红后她就去央芝婆婆,求她传授一二技法,可偏偏娘是一点做女红的天赋也没的,芝婆婆气坏便说不教蠢笨的,我娘便说将来她有了女儿定能比她厉害百倍的。”

  “那你初学时——”景深一转头,见她眼下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儿,结巴道,“你,你别哭啊。”

  夏意存着疑惑抹了那滴水珠儿去,仔细看了看指尖。她不过是说起娘亲感怀些,怎会哭呢?

  不须臾额间便是一凉,她仰头看,又一粒细雪落在睫毛上,片刻融化。

  她笑开,抹了把脸:“又下雪了啊景深!”

  “瞧见了,还当是你哭了。”

  “我从不哭的。”

  “我却记得先生不给你买书时就哭过。”

  “那次不算。”她反驳着,又想回方才的一番话,便跳回去原先的话茬上补一句,“可我娘丝毫不蠢笨的,她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