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占欲开口,先瞥头看了一眼娄伊璟身后不远处的绮芳,见绮芳一直低头念念碎也放心,转而拉着娄伊璟又往前挪了几步。
一直念念碎,目光呆滞的绮芳,忽然灵眸一闪,竖起耳朵仔细听。
却听见,苏占对娄伊璟说,“衙门里传来消息,让我们去收尸。”
娄伊璟胸口一颤,开口说话时,差点又咬了自己的舌头,“这么说,他,他,死了?”
那个死字说很轻,生怕让绮芳听见。娄伊璟说完,又警觉性的赚头看向绮芳,绮芳正往这边看来,脸上挂着笑。
幸好,目光是呆滞的,笑容看起来有些痴傻,娄伊璟才放心。
但她转过头继续跟苏占说话时,那呆滞的眼神又清澈了许多,波光粼粼之下,泛起浓厚的惆怅,那抹痴笑也苦涩了许多。
仰头叹息,天大地下似乎再也无处为家了,公子,你叫绮芳说你什么好,该恨你还是该爱你!
尤记得那痛苦的一晚,她接受了这个男人亲手安排将她推进青楼的事实,也接受了众多男人在她身上驰骋的事实,却接受不了这一切都是他带给自己的伤害。
许是伤害太多,害得她的人也太多,因为比他更恶劣的人对她欺负深了,所以对他的恨也就渐渐少了吧。
可是如今,他又撇下她先走一步,她恨,她爱,她甚至觉得无所留恋。
娄伊璟与苏占说了几句,两人一道上了马车去了一趟衙门。
衙门里,县令此刻又不知在哪,邢师爷在,邢师爷领着他们去了大牢。
大牢里,衙役们已经将顾里的尸体用草席包裹,就等着他们过来收尸。
看着昔日风光一时的顾家绸缎庄庄主,如今却横死大牢,临死时还背着如此不清不白的罪名,娄伊璟心里唏嘘不已。
眼前顾里那时善时恶的姿态如影飘过,温润如玉的声音轻扣心扉,只最后一句话,叫她无限内疚。
他问,“我是英雄吗?”
是,他是,是英雄,只是她骗了他。连她自己都做不到临死前泰然处之,却叫他做到,如此的残忍,她的心也难安。
娄伊璟蓦的留下了眼泪,苏占温柔轻抚着她的面前,替她擦拭,并送以宽大的怀抱安慰,“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
娄伊璟点点头,心里还是有些自责。
这时,外面又进来一人,是何管家。
这些日子,何管家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整个人看上去沧桑了许多,老了二十岁。
他看到他们的时候有些愕然,同时也有些叹息,“公子一生骄傲,没少与人结怨,也不大信任任何人,但你们还能前来送他最后一程,我这心里也宽慰不少。”
娄伊璟道,“你待他如主如子,想来他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何管家答,“公子一生,总说自己并不是正人君子,但还是存了底线。那些为富不仁的事他做不出来,却,独独对绮芳姑娘例外。所以对于绮芳姑娘,他总是心存愧疚。
每一次,他对她的打骂,其实也是打自己的心,那份难受,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何管家说起这些,就心疼的落泪。
苏占走上去递了快手绢,不多时已经被擦的泪迹斑斑。
一番感慨后,三人合力将尸体运到城外火花了,收了骨灰安葬才算完事。
然而,没想到的是,苏占和娄伊璟回到家,却意外的发现绮芳上吊自尽了,遗书上写满了她对顾里爱恨交织的感情,最后落笔处又加了一笔,希望能与顾里合葬。
这正是生不能同床死要同穴。
娄伊璟还没从顾里的死当中抽离出来,又要深陷绮芳之死的痛苦中,痛苦的多了,也就不知道泪是什么滋味了,她甚至有些面目表情,脸上再也看不出悲喜了,但苏占知道她的内心一定很痛苦。
城外坟头前,何管家蹲在地上火烧冥纸,苏占和娄伊璟陪伴在侧。
何管家说,“这两孩子,我是从小看他们长大的,在我心里早就当成了自己的子女。公子心中有一层防备,不能相信任何人。绮芳本就柔弱,却在他面前要强的很,有什么苦楚委屈也不跟公子说,总是以他命令为命令。
若他们生在平凡之家,说不定结局过会更好。”
娄伊璟走上前安抚,“他们这样,也算是在一起了。我们该祝福他们。”
何管家一听,也有道理,便点了点头,“哎,祝福吧。我给公子烧了点女孩家爱的胭脂水粉,他也该表示表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