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墨送少途出去,冯媪跪坐在王叙身侧,拿起案上的橘子轻轻剥开,又把橘子肉上的白色细丝都细细地剥掉了,才递给王叙,道:“这少途靠得住么?”
王叙接过橘子,并没有吃,只拿在手上:“除了他,我们还能信谁呢?”
她看着门外庭院里的绿色渐渐浓了,想想去年今日,她登上含丙殿的高楼祈望刘昭归来。
那时她怀着刘秀,肚子比现在大,眼看要生了。众人簇拥着她爬上最高处,放眼望去,北宫前面的官道,笔直而宽敞,几无人影。而另一边,北宫后山上花开正盛,连成一大片花海,粉色如祥云,白色似叠雪。
王叙闭了闭眼,强行打断自己的思绪,那已是过往,不能再贪恋。眼前的危局,才是她要多考虑的。能不能从危局中走出去,目前还不得而知。
因春日渐暖,长乐宫里赵飞燕也带着暖暖一起在后花园里赏花。
清早,她们一行人走着走着便到了赵合德所居的永宁殿。赵飞燕便到永宁殿中歇脚,也顺道看望刘暲。
刘暲如今已经四岁,虽然被大火烧得面无全非,却很是乖巧懂事。他属于命大的,当年被烧伤的都是正面,背部几无伤痕,可以卧床治疗,不然以当下的医治水平,是极易全身感染,最终导致无法救治的。
赵合德把她们迎进去,喝了茶,赵飞燕去配殿看望刘暲,暖暖则在殿中疯跑,跟家人子玩躲猫猫。
刘暲趴在席上与贴身的内侍弹石珠,见了赵飞燕很是害羞,也不说话。眼神里除了躲闪之意,还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倔强。
赵合德实在不喜欢其他人来看望自己的儿子,别人她都可以一口拒绝,唯独赵飞燕她没办法,既是她姐姐,又是压她一头的皇太后,她强忍着不悦,挤出笑脸陪赵飞燕说话。
在她眼里,此时的赵飞燕只有惺惺作态和伪善来形容。
突然,一声大叫,小孩特有的刺耳的尖叫,随即女孩的哭声传来,赵合德这才注意到暖暖站在了门口,她盯着刘暲的眼神,就像看到了怪物似的。
一股无名之火从她心中燃起,赵合德大喝一声:“哭什么!”
暖暖自幼被娇宠惯了,哪里见过赵合德的这幅面孔,哭得更厉害了。
赵飞燕忙过去哄着:“哎哟,我的暖暖乖乖,这是你皇叔,知道么?别害怕。别害怕。”
刘暲也被暖暖的哭声吓得躲在了赵合德身后,眼神里透着不安和恐惧,赵合德气急攻心,骂了句:“我们乃正宗的汉家血脉,你是什么东西!”说着,示意内侍把刘暲抱走。
赵飞燕耳朵一炸,若是从前先皇在的时候,她还能理解赵合德恃宠生骄,可如今是她儿子的天下,赵合德竟还敢当着下人的面这般口出狂言,不由得站起身,怀疑自己听错了,问道:“妹妹你这话是何意思?”
赵合德半点也不相让:“我什么意思,难道姐姐不知道么?”
一旁的范长御忙打圆场:“帝太后是说那位伺候的小内侍呢,全怪他不小心看着,弹石珠吓坏了两位小主子。”
终究还是赵合德先服软了,这还不是她该出头的时候,她得忍着。
赵合德堆上笑脸,顺着范长御的话,道:“如今这些奴婢,都太不会做事了。没吓着暖暖吧?我看姐姐你最近也是太累了,你现在应该是享福的时候,那个班息不是想要抚养暖暖么,就让她们帮帮你,让她们尽尽为人新妇,为人臣子的责任……”
赵飞燕淡淡地应着,她又不傻,心里难免有些芥蒂,也没再多坐,就先回去了。
自从知道暖暖回来未央宫被班息抚养后,王叙就有点坐不住了。忆女成狂。
童墨自告奋勇跑去说服黎旦帮忙。
起初黎旦死活不肯,他怕出事要担责,童墨忍不住说他:“你之前还说什么我们是一家人,要彼此多提携……我看你啊,也只能共富贵罢了。看我们叙姬如今势弱,跟其他势利眼也没什么两样!”
黎旦被激得没办法,也依然不松口。
气得童墨直跺脚,发誓以后富贵了也不带携他。
谁知过了几日,黎旦突然跑来说,已经安排好了。明日上昼王媪会带着芳公主从披香殿后花园的侧门经过,王叙可以站在门内看几眼公主。
王叙就这样远远看了几次女儿,虽然隔得远,女儿也没看见她,但是能如此安排,她已经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