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朝令夕改(二)
邢苑的手,顺着那粗粝的衣料,缓缓移动了几寸,嗓子沉下来笑道:“奴家要是没自作多情的话,会以为段都头是特意在这里堵着奴家,等着奴家的。”
段磬第一次听她说话,就猜想她不是土生土长的,口音虽然已经练习得很熟练,有些字眼上头,却拖出些许的尾音,更像是江南一带的女子,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时,更加显得绵软而微微的挑逗,他不动声色,将自己的手臂从她的指尖中解救出来:“我确实在等你,因为你的借据在我这里,务必要完璧归赵的。”
邢苑被碰了个软钉子,不羞不恼,张开手指:“那就请段都头将借据还给奴家。”
“我只想问,你当日是否给了楚知州……”
段磬的话没有说话,因为沈拓正抬着人回来,他对邢苑做个稍等的手势,大步走过去,俯下头一看,用外衣和两条竹竿做了个临时担架,姚仵作团着身子一动不动躺在上头:“伤多重?”
“不会死人,都是外伤。”
“先送他进去。”
沈拓隔着段磬的肩膀往后看:“方才就瞧见了,还说着话呢,热络了没?”
段磬一巴掌拍在他胸口:“捣什么乱!”
邢苑很安静地等着,段磬特意解释两句,她听到姚仵作的时候,眸底未闪,被其捕捉在目。
“你们以前认识?”
邢苑抬起头来,多看了他一眼,分明是不悦了:“这是要审人吗,不如进州衙来审,岂非更好!”
段磬不明白,她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倒是尴尬起来。
邢苑咬着嘴唇,也不肯张口了。
僵持了会儿,段磬想想,两个人一直站在这里也不是回事,人来人往的,也不知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就算她是个寡妇,对她的名声也不太好。
“随我进去。”
他没有等着她回答,女人要是别扭起来,男人说破嘴皮子都不管用。
来个干脆的,邢苑反而没有多想,跟着他身后两步远,一前一后进了州衙。
“待会儿见了楚知州,你心里要有些分寸。”
“你觉得他不会还奴家那五百贯?”
段磬笑笑,嘴角藏在胡子里面,邢苑只看到他眼角带着一点笑意,闪过就不见了。
邢苑将那张借据拿捏在手,忽而揉成一团,再正经不过地问道:“段都头是个爽快人,不如给奴家一句爽利话。”
“你信我的?”段磬微微俯视,她扬着下巴看人,眼睛里带点灵气,真不像是个小寡妇。
“信!进了州衙,我就信!”
段磬听明白她的话,真是个聪明女人:“成,你信我就好,你去见一见楚知州,五百贯的事情就先别提了。”
“那什么时候提?”
“再等七天。”
邢苑真是善解人意,居然没有再多问,点点头,表示很明白段磬的意思:“那请带奴家去见楚知州就成。”
段磬心里头已经对她的行径刮目相看,快走到内堂门前,他猛地止步,扭头问她:“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三言两语的,就想唬弄过去?”
☆、第五章: 朝令夕改(三)
素手按胸,段磬一低头,邢苑的手撩拨在他的衣襟处,趁着他分神,已经脱身开了。
楚知州端坐正位,邢苑盈盈行礼,他的神色有些莫测,抬了抬手道:“不用多礼。”
“奴家是来谢过知州大人,为奴家的表弟洗脱了罪名,放其归家。”邢苑来之前就给端木虎拟好了关系层,一个村子,表里表亲很正常。
“原来那位是邢家娘子的表弟,他既然是清白的,本官当然不能冤枉了好人。”楚知州回答得一板一眼。
邢苑又多说几句客气话,楚知州尽管脸面带笑,却滴水不漏,丝毫没有要提起还钱之事,他不提,她也不多问。
临了,邢苑又殷殷切切地说了自己住的地方,若是哪一日楚知州经过九华村,务必来家中坐坐,好茶好饭地款待。
楚知州摸着山羊胡子,点头笑着应了。
邢苑这次告退,走到门边,楚知州忽然喊她留步,她缓缓转身,不急不躁。
“段都头如何没有送你进来?”
“段都头就在门外,他将奴家带进州衙的。”邢苑觉着楚知州始终在留意自己的反应,这只老狐狸,已经拿了一百贯,还要吞她那五百贯,贪财至此,要不是段都头两句奉劝的话,她一旦开了口,就是被撑在了架子上头,想下来就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