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寡妇的脸色突变,根本不等段磬说完,将借据一抽,返身进门,两块门板摔得乓乓响,只差直接拍在段磬的脸孔上头。
“这是做什么!”沈拓差点没跳起来。
段磬没回答他,只冲着村长拱了拱手,他一脸的虬髯,瞧不出真实年纪,当面喊了邢寡妇一声大婶,自恃年轻好相貌的女人不翻脸才是有问题,果不其然。
他算是扳回一城,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沈拓跟在他身后,两乘马很快就跑远了。
一路回去,段磬做事很有分寸,见过楚知州,将在九华村调查的结果一五一十地说完,然后亲自去了大牢。
端木虎缩在个角落,听到动静,懒得抬头。
“你可曾问人借过五百贯银钱,如何堂上不听你说起?”段磬沉声问道。
端木虎冷笑一声:“大人们当时见了死尸和包裹里的钱财,我又正好在那案发之地,酒醉不醒,何曾给过我开口说话的机会。”
“邢寡妇给我看了借据,上面有你的指印画押,正好是五百贯。”段磬知道,杀人越货是大罪,端木虎在堂上很是吃了点苦头,如果堂上就说了借据之事,怕是也没人会相信,反而换得更重的刑罚。
端木虎眼睛一亮,连滚带爬地往栅栏边挤过来:“你真的去了九华村,见到了邢苑?”
段磬从高而下地看着他:“楚知州不是糊涂之人,也不会审出一桩冤案,如果你得以平反出狱,应该好好谢过知州大人。”
虽然早就想过,端木虎与邢寡妇有些不清不楚的干系,听到他直接喊出那女人的闺名来,段磬依然觉得不舒服。
“我,我要是能出去,一定给你磕几个响头。”端木虎看到生机,也不顾段磬始终板着脸孔,在他身后直着脖子嚷道。
楚知州正在后堂等着段磬,一根手指在桌面毫无章法地乱敲着。
“知州大人,我已经去过狱中,与嫌犯端木虎对了口供,他确实向同村的邢氏女子借过五百贯,人证物证都有,他应该能够脱了杀人劫财的罪名。”
“同村的女子,五百贯?”楚知州似乎奇怪地看着段磬,“一个区区的九华村,能住着随手借出五百贯的人,其中的破绽,你就没有想过?”
段磬是先入为主,见了那栋精致的小院,再见到了邢寡妇的人,还真的是丝毫没有起过疑心,如今被楚知州这样当面一提点,他回过头去想那村长的神色,听到五百贯时,同样没有流露出半分的惊讶,他上前半步道:“我觉得人证物证不差,我们抓错了凶犯。”
☆、第二章: 质疑(二)
楚知州深深看了他一眼:“平日里都说你做事最为妥当,明明是已经定了性的案子,你非要去九华村,又不知道听哪个乡野村妇的混话,居然信以为真,岂非成了旁人的笑柄。”
段磬已经听出楚知州话中的意思,一时震惊,讷讷地接不上话。
“嫌犯已经关押在大牢,作为扬州城的父母官,必然要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到时候,才是两全其美之策。”楚知州起身,拍了拍段磬的肩膀,“上回同你说的那件事,你可曾考虑周全?”
段磬心里咯噔一下,楚知州提过次,说要将表妹介绍与他,他婉言推脱几次,没想到楚知州这个时候,又旧事重提。
楚知州见段磬的神情,已经心底明了,脸上固然没有显色,心里头却是不痛快,这个段磬有些不识抬举,要不是见他是个能干的,如何会得拉下脸皮来,一问再问,当下将袖子一甩道:“后天,便开堂问审,将端木虎定了罪,判个重罪,其他的,无须你再牵绊挂念,本官自有分寸。”
也不等段磬分辨,背过身,急匆匆地走了。
段磬垂头丧气的出来,沈拓还一脸的雀跃:“段都头,大人怎么说,可曾夸我们办事得力?”
“大人只说没有误判,后天开审,要判重罪。”段磬说话都没气力。
沈拓呆了呆,追问道:“怎么会,那个寡妇拿出的借据正好是五百贯,端木虎身边的五百贯不是那个死人的,他就没有杀人的理由。”
段磬苦笑一下道:“九华村的村子才多大,那个寡妇固然手头有些闲钱,又何尝来的五百贯,我们白白跑了一次,只被大人看成了笑话。”
当时,他还真的是没有怀疑邢寡妇的话,心神里头有六七分拿出来用作打量她这个人了,他忽而抬起手来,拍了自己的额头一掌,段磬啊段磬,一个寡妇值得要费心费神到如此,楚大人才是知州,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区区一个都头,还要强争到底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