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拓被弄了一身无趣,耷拉下脑袋,段磬笑着说要请他喝酒,两个人直喝了大半宿,醉意渐浓,话越发地少,等天亮了,段磬想起还有些公务要办,洗把冷水,先出了门。
他的住所离州衙不远,百多步的路,平时又是走惯的,沈拓闷头跟在他身后,没料得,段磬忽然停了下来,站定了脚,纹丝不动。
“段都头,这是?”沈拓探出身子来。
晨雾都还没来得及散开,州衙门前,俏生生地站着一个人,正仰起头来,看着两扇紧闭的大门。
“那,那不是九华村的寡妇!”沈拓嘴上没把门,脱口喊了出来。
段磬回头瞪了他一眼,压着声道:“什么寡妇寡妇的,她又不姓寡名妇的。”
他没说,已经从端木虎口中听得了她的闺名,邢苑,名字倒是好听。
邢苑耳朵尖,听到了动静,转头来看,似乎认出了段磬,冲着他笑一笑,盈盈走过来。
段磬的嘴巴动了动,邢苑已经擦身而过,对着身后的沈拓,轻言笑语道:“这位官差小哥,可还记得奴家?”
☆、第二章: 质疑(三)
沈拓一怔,下意识去瞧段磬,段磬双手抱胸,冷眼相看,嘴上虽然没动静,那眉梢眼角的,都是等着看戏的模样。
邢苑出门前特意打扮过,穿的是一身水蓝银丝绣蝶恋花的缎面衣裙,人一动,那蝴蝶跟着银光烁烁的,活灵活现。
段磬不禁又多看了几眼,他是见过好货色的,知道这绣工在城里也是一流,不知她花费多少银钱做的行头,连头上的乌银簪子配的也相得益彰。
“如何不记得,这位不就是那九华村的邢……邢大姐。”沈拓适时改了口,喊的十分亲热。
邢苑有意无意地瞟了段磬一眼,分明是假意冷落他,心里还记恨着他唤她大婶的恶意:“小哥记得奴家就好,前一日,你们离了村子,我整宿都没有睡着,想那端木虎借了奴家的五百贯,要是奴家不来做个人证,让他受了冤枉官司,奴家的钱可不就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段磬起手,将沈拓往身后一按,目光如炬:“这位娘子的话中有话。”
邢苑对男人的目光一向坦然,躲闪掩藏并不会被少看几眼:“难道端木虎已经被无罪放出了大牢,那就是奴家猜错了,真是罪过。”
“你没有猜错。”段磬简直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头往外挤字眼,“知州大人言明,端木虎暂时还不能脱了杀人的干系,毕竟是一条性命,必定要审问清楚。”
邢苑嘴角一挑,似笑非笑道:“既然如此,奴家想要亲自见一见知州大人。”
“知州大人岂是随意可见的?”
“知州大人是父母官,奴家虽然住在城外,也属知州大人的子民,如何见不得?”邢苑得理不饶人,“难不成如今州衙的都头都要管着知州大人了。”
段磬看着她水红的菱形嘴唇一张一合,忽然爽朗而笑:“对,对,邢大婶说的很是,百姓要见父母官,没有不见的道理,我这就带你去见知州大人。”
邢苑的脸孔,一路发黑,段磬只当是没看见,一个女人家当了寡妇,他不介意,只是女人多事就麻烦,特别是自以为是的。
“你在此处稍等,我去回禀了知州大人。”段磬见邢苑的样子,不像是头回上官家,忍不住问了句,“你来过?”
邢苑摇了摇头:“谁没事来州衙,又不是好地方。”
有句话,她咽了下去,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段磬进了内堂,邢苑站在门边干等,迎面过来个黑衣男子,快走到身前时,突然咦了一声,邢苑抬眼看他,他居然就地站着,只管盯着她的脸,不迈腿了。
邢苑闻到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味,绝对让人觉得不舒服,她想要避开,又怕见不到知州,正尴尬着,段磬已经出来,似乎很随意地往她身前一站,他的体格大,将她大半个人都给遮住了:“姚仵作可是又查出了什么新进展?”
邢苑将仵作两个字在嘴巴里翻了两下,才晃过神来,仵作不就是查验死人的,她闻到的味道,应该就是死人的味道。
“在下已经说过,那位商客死于利器,一刀致命,哪里还来的新进展。”姚仵作的嗓子沉沉,“倒是段都头一大早的,带了这样美貌的小娘子来见大人,不知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