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航站楼的卫生间里走出,航班登机信息已经显示在了屏幕上,两三个急性子的人站成了小小的队伍,我用目光找到马赛,他手指捏在眉心,想要揉散疲惫的皱褶,可很快地便和我的目光对视,他的眼睛告诉我那杯最初滚烫的水此刻依然没有完全失温,被我心血来潮投下的那片叶瓣,尚且能够被煮出迷蒙的香味。
行程,住宿的方式和地址,全都没有最终决定,这当然要感谢银联卡和“全球通漫游服务”许诺自己可提供的多种服务,解决每个客人的后顾之忧,也要感谢我这几年来的工作成果,能够使我不受捉襟见肘的经济限制,导致最后只能在周边城市围观一些基本被摘秃的李树杏树啥的。
可“私奔”毕竟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即便发生于真实,却照样维持戏剧性,绝不输给电视或小说的词语。那么现在应该突然冷汗直冒地考虑自己有没有带上最好看的那几套内衣呢,我该不会衰神附体地,行李里还装着那只因为被染色而毁容成阴阳眼的胸罩吧。
“登机牌在哪个柜台办理?”我问他。
“应该是——D。是D。”
我们提着行李走到航空公司柜台前,柜台人员在电脑上噼噼啪啪敲了半天,长度估计快赶上半幅长篇小说,最后惹得我忍不住伸长脖子想去看个究竟,就在这时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这个航班的座位已经满了。只有最有一个位置,没有两个……”
“乘飞机难道不是一人一座吗,票也买了,怎么会没位置呢?”我困惑极了。
“偶尔是有这种可能发生的。您可以选择退票或者改签。”
“改签的话,下一个航班是几点呢?”马赛插话进来问。
“我刚才看了下,下一个航班是今天晚上八点四十的。”
“……得等晚上吗?”
“要么我也一起换好了。”
“别闹了,你中午一到厦门就有工作啊。”我又把求助的信号发给柜台小姐,“可我还是不明白。”
“因为经常会出现旅客订票后并未购买客票,或购买客票后在不通知航空公司的情况下放弃旅行,从而造成航班座位虚耗,所以航空公司会选择一部分航班进行适当的超售。”柜台小姐念着让我无言以对的一串经,坦荡荡地摆出了即便我之后撒泼打滚,也没有办法上这班飞机的大无畏姿态。
“……那……”我朝马赛看看,“算了,我就改签好了。你先过去吧。”
“你没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呢。晚点到罢了。没关系的。”
“真的不要紧么?”
“不要紧啦……行你先赶紧把登机牌领了吧,省得晚一分钟连你也上不去——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行吧……”
“快点,真的,你要是赶不上,到时候变成我的责任了。”我拍拍他,“我在附近的咖啡室里睡一会儿就好。”
“那晚上见。”
“晚上见。”我宽慰他,“别一脸忧心忡忡的,我又不是笨蛋,这点小变动算什么呢。我对得起我名片上的抬头么。”
他莞尔了:“也好。‘不走寻常路’。”没有等我接口,他突然说:“今天是我生日。”
我眨了两下眼睛表示正在消化,接着却笑了:“你好像一个高中生。”
“幼稚了吗?”他理解了我的意思。
“幼稚,当然也很可爱。还会把生日当成一回事的人,说明依然很年轻呵。”我似乎快要母性流露,替他打理领子的一角。
马赛却很快抓着我的手把这层关系谢绝了:“你说得不对。我原先也没有特别的考虑,晚上和公司里几个同事去厦门找个饭店吃一顿就算过了。但说要私奔的人是你。选择了今天的也是你。照这样说,应该是‘你’把我的生日特别当一回事吧。”
“好好好,把你这一岁算在我头上,行了么。”我依然笑。
“你想要?”
“无所谓的。”
“那就算你头上。”他欣然答应。
“你还真——”我发觉甩不开他的手。
“所以你得记得,我还等着你来了要庆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