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摸她的头,然后旋住她背后那个同样虚拟的开关,装模作样地转了几圈:“金霸王给你新的能量!”
大家都是会碰到关卡、遇见极限的,身体里的电池总有用完的时候,世界上不存在永动机。更何况这世界上的爱从来不是靠努力讨能讨来的,苦苦相求只会让自己在未来回忆时恼恨地气结吧,所谓期望越高只伴随着代价的越大。
我也一样啊。
把章聿安顿在床上,我窝进沙发,打开电脑。消息很快出来了,结果却比我预计的还要坏。果然作为负责人,汪岚必须要承担一定的后果,不过相比马赛的解聘处分,公司给予汪岚的裁夺,温和得堪比“罚你想上厕所时里面却总有人哦亲”,暂停了她当月的工作,以及取消了本季度的绩效分红。看来过去多年的血汗好歹没有白流,五百强企业还是舍不得放弃培育良久的优秀员工,只要不是和老板他爸爸谈恋爱,造成个把人身伤害,公司还是愿意尽全力负担下一点是一点。与此同时,相比马赛这样的普通员工,必然属于公司想弃便弃的棋子。有狗熊追了上来,为了保住公主,请骑兵先捧着这罐蜂蜜躺下,没什么,很快的,痛一痛就结束了。别说原因还没有查明这种话,谁让马赛毋庸置疑地也在事故现场,他涉及了,他和后果有关联,很多人看见他的确挡在了王博潭和汪岚中间,根本无须神探狄仁杰或少年包青天,他就是有逃不掉的责任要负。
我心里憋得很,期期艾艾地翻找着手机,给马赛回电前,想到刚才自己在短信里的糟糕态度就替他不值。我真够残忍的,明知经过和结果都不是他的意志所能操控的,他心里艰难的无奈让他甚至很难给自己打气地笑一笑。一旦脱下日常生活给自己的洒脱和自由,哀愁的样子像一套正式过头的西装三件套般和马赛制造着重大的违和感,让他在忍耐里加速成熟。
每想深一点,我从他身上建立出的悲悯就更深一点,以至于电话还没拨出,嘴里已经有了哭腔。好在马赛的电话也处于忙音状态,给了我一些冷静的时间。
只不过我的冷静带来了反效果——差不多过了五分钟,电话依然拨不通,马赛似乎和别人做着一个同样扯不清道不明的通话。
我停住呼吸,打开通讯录里汪岚的号码。刚才耳机里的嘟嘟声,一模一样地重复了起来。好吧,我劝自己别那么武断,巧合也很常见。于是再等了五分钟,马赛和汪岚的电话还是一致地占线。再过两分钟,他俩还是一致地占线。
等到我终于打通马赛电话的当下,我不等他接通,就飞快地掐断了。而紧跟着,汪岚的名字点亮了屏幕。她在那头问:“刚才你找我吗?”看来汪岚的手机有通话途中的来电提醒功能,我曾经三次想要打断她的致歉,倾诉,和破釜沉舟式的告白,她都看见了,但她有件更重要的事得先完成,不得不把我暂时放在旁边。
“还好吗……”
“我提交辞呈了。”
“什么?”我承认自己被吓一跳的同时,整颗心冷得不成样子,“……等一下,公司没说要解雇你啊。公司也不可能解雇你啊。你没必要做这样的决定啊。”
“没关系的。”她还真的把这几个字说得非常没有关系,“我跟公司说了,完全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对马赛的处理非常不公正,应该是由我来承担,那才合情理。”
“……但何必要搞到辞职呢?现在外面状况那么不好,辞职对你也不是件无关紧要的事啊,公司都愿意出面替你解决来自王八蛋的刁难了,你真的……真的没必要啊。”
“我付出代价是应该的。公司要放弃马赛,那我就跟他一起走。总之我不会接受这样的处理结果。”
她的“一起走”三个字在我空洞的大脑里回音不停,我挪着两脚走出了章聿家的客厅,趴在阳台上,对面的灯光刺得我眼睛都盲了一般,到底是空气里下的雾,还是那雾只在我的眼睛里:“你……这种孤注一掷,公司会听吗。”
“还好啦。听不听无所谓啊,辞呈都正式交上去了。”汪岚的声音回了温一般,反过来用安定的暖意安抚着我,“你别想那么糟。天无绝人之路嘛。”
我怎么可能不想得那么糟:“……那你跟马赛说了?他什么态度?他不会认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