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_作者:张饮修(90)

2018-08-21 张饮修

  饶束从背包里找出一瓶之前在长城山脚下超市里买的那种纯净水,漱了漱口,然后离开了垃圾回收箱。

  行人密集,霓灯闪亮。

  她塞上耳机,背着背包,穿着短牛仔裤和长袖连帽卫衣,一脸决然地穿越北京街头。

  高铁在十九点三十分准时启动。

  她坐在座位上,双臂交叉着环在自己身前,一种高傲又冷漠的姿态。

  耳机里在单曲循环着 LP 的《Somewhere I Belong》,音乐是少数能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的事物之一。

  就非要把音量调至可以隔绝所有外界声音,她才觉得心满意足。但她没有张修那么狠,上次他给她听《Beautiful Now》简直是炸裂式的音量。

  饶束对于很多东西的要求都是古怪又霸道的,一定要独自占有并且完全占有,才会让她觉得自己是真的地得到了某样东西。否则,旁人怎么说怎么认为都是没用的。

  但是,在这方面,饶束没有成功过。连听音乐都不敢用最大音量来听。

  对。她从来没有完完整整地得到某样东西。包括她自己的生活。

  她几乎总是功亏一篑。

  2

  高铁穿越月空和星夜。

  就像查斯特穿越封闭空房间和新金属摇滚。

  如此一种让饶束沉迷的氛围。

  她自顾自地笑,也自顾自地哭。但嘶吼呐喊的时候,却又一定要让全世界对她瞩目。

  去年七月,饶束去深圳听 LP 的现场,回来后嗓子哑了三天,因为她全程跟唱了。

  穿过茫茫人海和一片白雾,她站在查斯特面前。

  查斯特跟她说,【你们小孩都是天使】;

  她笑着问:【那那些已经成为了怪物的小孩,又该怎么办啊?】;

  查斯特说:【上帝会把怪物带走,上帝带不走的都不是真的怪物】……

  她还想问问查斯特,问他有没有见过上帝。但是姐姐把她摇醒了。梦醒了。

  只是一个梦。她听完演唱会后做的梦。

  饶束从初三开始听 LP 的音乐。一听就是五年。

  在她看来,他们的摇滚是宣泄,是诉说,是把伤痛苦难以嬉笑怒骂的方式唱给你听。

  在节奏里藏着孤独和不安,也藏着坚定和执着。

  在歌词里藏着颓败和绝望,也藏着愤怒和希望。

  就像一个坠入深渊的人,反反复复地往上爬。

  眼看着就快爬上来了,又被一脚踹了下去;

  眼看着爬不起来了,又从泥泞中伸出自己肮脏的手。

  把手高高举起,说,我就是这么脏,但我就是要爬起来。你他妈大可以给我尽情踹,踹得我爬不起来就算你赢。

  她坐在高铁上边听音乐,边捧着手机,在空白文稿里起草策划活动的步骤。

  其实饶束对这一类活动的策划流程早已烂熟于心,但她还是写了一下。

  她打字很快,时不时还在手机文稿上画画框架图,跟着音乐节奏,轻轻摇晃脑袋。

  她把张修的学生证揣在卫衣口袋里。

  她会做到正常生活的,不但如此,她还要活得比别人更积极。

  然后,她知道她和张修还会再见面的。主动权在她手里。

  再见面时,她一定会是一个很好很正常的人,不会让他烦,也不会再吓到他了。她想。

  饶束从来不敢依赖所谓的命运安排,经验告诉她,命运这玩意儿挺混的。

  他恰好救了她又怎样?她恰好帮了他又怎样?两人快速发展为暧昧又怎样?

  感情世界里,总有一些东西,你哭着喊着好想要,为其竭尽全力耗尽一切,命运就是不给你,反而还可能一把抢走你本来拥有的。

  所以她得保持头脑清醒,在仍有努力之余地的时候,绝对不寄希望于命运和缘分。

  …「I wanna heal/ I wanna feel」

  「What I thought was never real」

  「I wanna let go of the pain I felt so long」

  「Erase all the pain till it is gone」

  「I wanna heal/ I wanna feel」

  「Like I am close to something real」

  「I wanna find something I wanted all along」

  「Somewhere I belong」…

  等等我吧,再等等我吧,我会治好自己的。行吗。

  3

  “不行,这套也不行。”

  牙关放开吸管,张修调整了一下蓝牙的位置,跟信号另一端的许易钦说:“你是想让我去和他们玩轰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