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轻舟慌乱地对过笔迹和流水号,一笔一划,分毫不差。
在找寻回失去的记忆后,乔轻舟其实也有过某种不切实际地猜测——那些钱有没有可能是慕少倾汇给她的。
因为除去这个可能性,她想不出来还会有谁会这样帮她。
安洛希不可能,他说他这些年一直都在找自己。
令乔轻舟没有想到的是,猜测被证实的那一瞬,竟然如此心痛难当。
照片里,只有一束光的擂台上,一个清瘦赤|露的背影正对着镜头,他微微侧着脸,只让人能隐约看出熟悉的轮廓来,昏暗的周遭人头耸动、偶尔映出疯狂躁动的人脸,喧嚣嘈杂,混乱粗暴的气氛,如身临其境。
乔轻舟看到这个身影的瞬间,泪水喷|涌而出。
——她记得那人后肩上的刀伤。
薄薄的几张纸想要表达的意思,十分清楚明白。
它在无声地谴责她的无情和冷酷。
乔轻舟也知道这些东西不是慕少倾本人寄来的。
不仅是笔迹不同,还因为她深深地了解,慕少倾就算被自己恨死,也绝不会做这种解释的事。
泪眼朦胧中,乔轻舟看到有人慢慢走到了自己跟前,眼前除了一双鞋,还有一根拐杖。
乔轻舟痛得整个人都有些乱了。
她一口咬住环抱自己的手臂——终算体会到告白那一晚,慕少倾为什么要咬伤自己了,心里的痛,如若不像这样找个途径发泄出来,就会把人给逼疯。
“你干什么!”
乔轻舟还没咬实,手臂就被人一把扯去,她只能像疯了一样折腾自己的双唇,下颌也被一只手紧紧扣住,慕少倾将自己的手腕送过来,“别伤害自己,你要是有什么气,就咬我!”
乔轻舟摇摇头,泪水跟着纷纷滚落。
她觉得自己像是被拉扯到尽头的皮筋,整个人都是断了之后的迷茫和散乱,完全不能自己。
全身哪哪都是好的,但胸口看不见的地方就是一阵一阵地发疼,疼得快要裂开。
乔轻舟被人紧紧抱住,那人在她耳边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不是“轻舟”,而是“楚楚”。
能这么称呼她的都是至亲的人。
她咬不能咬,打不能打,只能死死地拽着那人的衣角,用快要扯破的力气,浑身的骨头都在颤抖,跟快散架了似的。
“我爸爸是被人害死的!”她突然说,声音有令人心碎的撕裂和哽咽。
慕少倾:“……对不起。”
“我妈妈也死了。”
“……对不起!”
“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你消失了!”
“对不起!”
“我怀孕、我做检查、我生产,还有照顾小锦的时候,你全都不在身边,我恨你!”乔轻舟埋进他胸口,沉声控诉。
“对不起,对不起!楚楚,都是我不好,全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慕少倾神情痛苦地说着,眼泪也流了下来,带着经年累月的苦涩滑过他的嘴角,然后没入了乔轻舟的发丝。
他还是什么都听不见。
但胸口上传来的震动,让他深刻地感觉到乔轻舟异常激动的情绪,也大概能猜到她在说些什么。
他收紧了双臂,将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地乔轻舟死命地拥在怀里,生怕她会消失,生怕以后再也没有这种机会。
乔轻舟终于哭出声,她就像个压抑已久的小孩,终于可以不用向任何人掩饰心事地痛哭出声。
即便这样,她也是克制的。
“慕少倾……我最恨最恨你的,是你不告而别……还是两次!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胡思乱想,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担心……你真是好狠的心!我不要你动不动就为我奋不顾身、动不动就为我受伤流血,我要你爱惜自己,就像你珍惜我一样珍视自己……你不爱惜自己,我会心疼,比自己受伤还要疼,这些你到底懂不懂——”
乔轻舟一边控诉,一边用力撕扯衣角。
她是真的很想把慕少倾按住打一顿,可她深知不能打,结果竟生生凭指力就将他的衣角抠开了一道口子,里面柔软温暖的羽毛暴|露了出来。
细小的绒毛,缓缓飘落,轻轻柔柔地铺了一地。
乔轻舟突然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