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不是说他耳朵听不见吗,怎么刚才的对话全都对上了?
她刚一抬头,看见慕少倾双眼通红,全是血红。
慕少倾见她激动的情绪总算平稳下来,捧起她的脸,神情异常急切地说,“楚楚,都是我不好,要打要骂要怎么样都随你,就是别伤害你自己,好吗?”
他不知道乔轻舟在说什么,但他很想知道、很想跟她互动,而不是只让她一个人孤苦无助地哭泣。
乔轻舟看着她,眼眶又是一热,心里猝不及防地开始又酸又疼。
果然还是听不见吗?
算了,听不见也好。
自己刚才跟疯了一样脱口而出的那些伤人的话,还好他没听见。
乔轻舟抿了抿嘴唇,想冲他微笑,却还是没忍住,笑出了两行眼泪,“……你怎么这么傻?”
她明知道他听不见,却还是想说,她今天一定要把心里的苦水全都倒出来,然后全部忘记。
“如果说七年前你离开我是逼不得已、情有可原,那我在医院醒来没看到你就是不可原谅!你为什么没有等我?你害怕了吗?怕萧玥跟我说了什么?怕我什么都知道了对吗?怕我不会原谅你是吗?”
乔轻舟情难自已,想偏开头,却被慕少倾的双手又轻轻地扳了回来。
他一定要看着她。
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其实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把萧氏和暗夜彻底搞垮之后,自己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乔轻舟的面前。
他一直深信、毫不怀疑,就算自己还能活着,也不会全须全尾;就算全须全尾也不可能会这样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地活在阳光之下。
裴初阳传达回来的也是同样的意思。
所以,他早就想好了,与其像老鼠一样躲躲藏藏,生活在阴沟里,还不如不要。
他早就给自己设计好了结局。
不被关在“箱中”,也不隐姓埋名,而是跟所有污秽丑陋的东西,同归于尽。
因为他也是污秽丑陋不堪的存在。
可当他看到抱着炸|弹的乔轻舟不是不知所措、不是害怕无助,而是一脸坦然而平静的时候,心里顿时慌成了一团。
她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她永远也不可能原谅自己。
她甚至有了些许轻生的念头。
……
无声无光的黑暗里,只有那一道红色的数字在疯狂跳跃。
他冲着她跑过去的时候,用尽了此生最快的速度,手指抖得不像话,明明听不到见任何声音的耳朵,却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跳得快裂开的声音。
她居然……居然想为了污秽不堪的他而牺牲自己!
慕少倾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吓停了。
他什么都来不及做,什么都来不及说,只能低头在她嘴唇上轻轻碰触了一下,留下一个什么都算不上的告别。
然后,朝着与乔轻舟相反的方向拼命地跑远,竭尽全力地远离她。
他自嘲地笑了下。
明明那么想要贴近她、恨不能将她永远都禁锢在自己左右,但每次每次做的却都是背道而驰的事。
明艳的火光乍起的瞬间,他安心地想:这下,她再也不会忘记他了,也许也能原谅……
“慕少倾!”乔轻舟声泪俱下,咬牙切齿,“你敢说你是真的躲不开那颗炸|弹的波及吗!你敢说吗!你敢吗——你、你混蛋!”
她一低头,温热的泪水,流了慕少倾一手背。
慕少倾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然向后踉跄了一步,他的眼眶红得快要冒出血来。
乔轻舟却跟着他往前了一步,她那被泪水洗过的眼睛里透着异乎寻常的光芒,坚定不移,璀璨夺目,比今晚的月色还要美。
“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你做过什么,我都原谅你,统统都原谅!”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呢?慕少倾——你敢像上次一样再说一遍吗?你敢吗!”
上一次,她太过震惊,还来不及回答,就被煞风景的姚佳心给打断。
乔轻舟问完,神情恬静地等。
从慕少倾刚才的反应来看,他似乎能明白。
慕少倾红到极致的双眼,再也无法陈放汹涌如海啸一般的心绪。
他双眼轻轻一闭,苦涩流了一脸,顺着他消瘦的脸颊滚落到了地上。
他紧抿的双唇,轻轻颤动着,好一会儿,终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