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园的夫人小姐们还没回过神来,就听着幕者传来消息,说是圣上身体不适先行回宫。这大头走了,余者再想玩也于理不合。世家少年们纷纷请辞离去,西围场就此清了场,本是好端端的一场盛宴,落得个潦草收场。世人只说天子心性未定,阴晴难测,当真如此。
另一边阿瞳担忧姜沅清誉,出来时有意未让人看到她的脸,不敢走的太远,留在了西围场旁的小筑里。
姜沅这时才觉着疼。她的胳膊、膝盖、脸颊俱被擦伤,身上被摔的青一块紫一块。这一年来她已不只是第几次被弄得如此狼狈。
阿瞳唤来一位侍女,帮着姜沅涂药膏。
谢湛正是这时来的。
他问阿瞳:“四姑娘的伤怎样?去寻了大夫没?”
阿瞳道:“我看四姑娘伤得并非很重,担心人多口杂,传出去什么不该传的,只寻了川贝来为四姑娘敷药,还未找大夫。”
谢湛听罢,点了点头。正好这时川贝敷完了药已出来,谢湛留他们两个在门外,自己进去了。
姜沅正对着镜子用布子沾水擦脸。这段时间她过得安生,原先贪玩晒黑的肤色已白过来,加上年纪小,皮肤嫩得很,如今这一摔,擦痕淤青,显得触目惊心。
她听着声儿,知道是谢湛来了,回头看他:“这一次多谢你了。”若不然以许玄那样神经兮兮的性格,还不知道会把她怎么样。
谢湛看着她的脸,略蹙了眉:“四姑娘今日为何会出现在围场?”
姜沅这才把事情首尾详细讲给他听。
她说的干脆,连犹豫都没有。经过这些时日,姜沅或许自己都没发现,她对谢湛的防备之心已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谢湛听她说到那丫鬟暴毙的惨状,略一沉吟:“从你说的看来,不像是中毒,倒像是中了巫术。”
“巫术?”
谢湛点点头,却没有多说,只道:“既然当时是点名道姓将你带走的,怕是有心人预谋已久。四姑娘仔细想想,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
姜沅想了想,摇摇头,完全没有头绪。
要说这段时间唯一与她有过冲突的,不过是周承信的那位外室怜心姑娘。那事结束后姜沅已经依约将怜心送去了一处庄子上,还给了她足够的银两,是是非非早已了断。况且以怜心那等身份,也做不了这么大一个局。
“再想想。”谢湛很有耐心。
姜沅忽的灵光一现,像是想到了什么,但是却有了几分踌躇。
谢湛:“可是不方便说出来?”
“并非。只是……这关键似不在我。”姜沅抬眼看去。
谢湛见她看他,心弦一动。
“在谢公子你。”果然,姜沅如是道。
她这样一说,谢湛已明了个七八分,不觉皱起了眉头。
“此前我应了冰卿姐姐的约,曾去别山会府。那时撞见两人说话,其后失足掉进了林子里,还是你救得我。谢公子可有印象?”
谢湛自然是记得的:“我已知道是何人。四姑娘放心,谢某在一日,就没人能再动得了你。”
他话说的这么满,姜沅却没由来觉得安心。
她其实很相信他。
姜沅又想起一事:“西山那边……”
谢湛知道她想说什么:“秋猎已经提前结束。姜家那边我已派人去过了,只说是家姐寻了四姑娘来玩,即刻便回。”
姜沅松了一口气。
“四姑娘这次突然出现在围场,传出去到底是不妥。所以受伤之事还是瞒着些好,免得姑娘清誉受损。”
姜沅点头,当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难为谢湛费心劳力,为她事事考虑周全。
该说的话都已说完,谢湛正要回避让姜沅休息一下,姜沅却叫住了他:“今日在围场之中遇到的那人……可是当今圣上?”
该来的还是来了。
说到底,最让她担忧的不是有人要害她,而是那个人。
姜家的安危,系于他一人之手。姜沅这一世,是真的真的不能再同他有任何牵连。
成王败寇,这么说虽然很现实,但许玄这样的乱世君主,结局已然彰显。她再和他有往来,城墙之乱,只怕殃及池鱼。
谢湛看出她的担忧:“你且放心。即便那位陛下有意想因此治罪你我,也还得掂量下谢家许不许。”他语气平淡,不见多狂妄,就像只是在述说一个事实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