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沅朝着英姑行了礼领受这份好意。
“姑娘快请起,我不过一个下人,何至于受得起姑娘的礼。”英姑将姜沅扶起。
这英姑是姜太后身边的老人,是太后入宫时便跟着她的。只英姑心善,虽极为忠心,却向来得饶人处且饶人,不会同姜太后般赶尽杀绝。姜太后是知道她私下里的作为,不过都是些不关紧要的事情,关键的大事上不犯糊涂即可,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问。
前世姜沅入宫,曾受到不少英姑的恩惠。所以对这位姑姑她还是很尊敬的。
英姑看着姜沅脸上的面纱,怜惜地问道:“姑娘脸上的伤很严重吗?”
“只是一道擦伤,并无碍。”
“可否取下来让我看看?”
姜沅依言取下了面纱。绕是识人无数的英姑不免也有些小小的欣赏和惊艳。怪不得是皇上特意在太后面前求来的人,容貌和气度皆是难得。
英姑细细打量了那道伤口:“几时落得伤?怎无一点转好的迹象?”
“已是半月前了。”提起这个姜沅也是很苦恼。她甚至怀疑过那道射来的箭上是不是淬了毒,但是一来大夫皆说无碍,二来除了伤疤久不痊愈她并未感到有什么其他症状。
英姑沉吟一阵,让身边的小宫女去取自己房中的那瓶玉甘露来,把它递给了姜沅:“姑娘别嫌我这儿的东西简陋。这样是去年太后赏下来的西域贡品,我用不完,剩下几瓶。这药对伤口的恢复很有用,有疤的地方用了也会恢复如初。姑娘拿去用用看。”
姜沅见她递来的瓶子眼熟,忽的想起不久前受伤刘小世子也给过一瓶一模一样的。这东西是当真珍贵。姜沅不敢收下,几次推脱,英姑笑着摇摇头:“你这孩子,让我说什么好呢。这药本就是让用的,即便再珍贵,在用不到她的人手里不过是废物。你且收下罢。”
话说到这个份上,姜沅再推辞就有些不识抬举了。她将那玉甘露小心翼翼地收好,再度谢了英姑。
英姑走后不久,许玄就来了。
姜沅重新蒙好了面纱,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她突然被召入宫中,想来也只能是许玄所为。但他为了什么姜沅却是百思不得其解。若说他看重她的相貌,是断无可能的,要知道前世他可是很嫌弃她长得寡淡。
正想着,许玄已进了屋中。姜沅向他行礼,却迟迟得不到他的答复,只好一直保持着这副姿势。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许玄终于开了口。她应声起身,脚却已有些发麻,险些摔倒。许玄一把将她扶住,她抬眸,看到他眼中有戏谑的笑意划过。
他是故意的。
那段朝夕相对的时光,他最爱做的就是捉弄她,每每得逞,都会露出比现在还要显目的恶劣笑容来。
有一瞬间姜沅像是回到了过去。她从许玄手中抽回自己的胳膊,向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些距离。
许玄见她对自己避如蛇蝎,眼中的笑意收敛得一干二净,面上却懒懒笑着:“何故戴着面纱?”
姜沅答道:“臣女不久前不小心划伤了脸,怕冲撞了太后与陛下,是以用纱遮面。”
许玄嘴角含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居高临下地看着姜沅:“划伤了脸?阿沅是姜府的闺秀,如何这般不小心?”
“是臣女大意了。”
许玄好整以暇:“阿沅总是这样'大意'可不行,伤了脸毕竟事小,若下次再不小心入了围场,被误伤害了性命就不好了。”
果然。
事到如今,姜沅反倒平静下来。她盈盈一拜,不卑不亢:“陛下说的,臣女定当谨记于心。”
许玄本想着他突然说出此事,定能引得姜沅方寸大乱。谁想她不仅一声不响应下了话中的机锋,态度也是落落大方半分慌张也无。许玄的心情陡然变得不好起来,他敛了笑,冷冷盯着姜沅:“四姑娘倒是洒脱得很。只是你可知道单凭你在围场欺瞒朕一事,朕便能治你的罪。”
姜沅深知许玄这人性情不定,若真发起疯来不管不顾治罪于她也不是不可能。只无论结果如何,都非她能左右的,姜沅索性连最后一丝的惧怕也没了。她淡淡答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然陛下想治臣女的罪,臣女也无话可说,只有万死不辞。”
许玄向她走近几步,俯身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看着他,眸中冰冷,透着寒意:“四姑娘这张嘴真是能言善道。莫非这就是尚书家的家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