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是我杀的。”
“啊?”
“怎么啦,觉得可惜,不能把这么年轻貌美的一个小公子接回麟关去养着?”明知道封蔷绝不会这么想,温萦却故意这样说。
看她慌乱摇头,语无伦次地解释,那感觉,真的是很舒服。
封蔷一听这话,果然特别害怕温萦误会,摇起头来连连不住,硬把满头柔软的发丝给蹭成乱糟糟一个鸡窝。
“我没有,我不是!我……”
我只不过想把你一个人绑回去养着而已。
猛地一个抬头,露在刘海外头的光亮脑门儿,狠狠磕上了尖削的下巴。
“唔……”
脑门一痛,下巴一酸。
眼里噙着泪珠,封蔷抿起嘴来,此状呈现在温萦眼里,是可怜巴巴的一副模样。
——不行!绝对不能因为脑门疼就哭出来,一定不能在温萦面前丢这种人!可是,这下巴也太尖太硬了吧,戳得人钻心一样疼啊。
她忍痛问道:“那你受伤了吗?”
“受了。”温萦缓慢道。
“哪里?!”封蔷警惕。
“这儿……”
不算宽大的掌心,覆上了稍小一些的手背,轻轻拉到左胸上来,“我还以为,你不打算来找我了。”
他眼里是不是藏着哀怨之色,是不是在控诉她来的不够及时?
悄咪咪地,封蔷在心中发起疑问。
一定是的!
又悄咪咪地,一个声音在心中的回答很是笃定。
“没,没有啦。”再顾不上管那额上的痛处,封蔷低下头,期期艾艾道:“我这不是,嗯,找点东西耽搁了一阵子嘛?”
这不是,这不是找绳子去了吗!
话说这么大这么粗的一卷儿绳子,拿去绑上辘轳挑水恐怕都嫌太长。现如今担在封蔷肩上,她竟然也不觉得沉,扛着从客栈来到这里,足扛了半个时辰有余。
见她眼神躲闪,温萦也循着她的目光去看,终于注意到了存在感极高的一卷绳子。
他狐疑道:“这绳子?”
“对!绳子,很长吧?哈哈哈……对了,我还不知道小墨兰公子他,他这是怎么了,是有人暗杀他么?”
封蔷打着哈哈,决定把话题引到躺尸地面的小墨兰身上。
“我答应了给他赎身,这还没兑现呢。”说着,封蔷倒也是真的关心小墨兰究竟是怎么死的。
于是她摩拳擦掌,只打算近前查看一番。
温萦想了想,伸手拦下来。
“不必看了,我讲给你。”
……许久,久到地上的尸体冰冰凉,像铁块一样僵硬。
“那药似乎真是为了我准备的,只是他后来为何自己服了下去,我也不晓得。”说着,温萦一顿,“我这逃过一劫,或许还应该感谢他吧。”
封蔷呆呆地听完了温萦不带丝毫感情色彩,还删减了某些重要部分的叙述。猛然间,心中竟泛起一阵剧烈的揪扯难捱。
可是难受也没有用,甚至都没有道理悲伤。用温萦的话说来,小墨兰的死,反而是一种幸运。
拾起地上的一方绢帕,封蔷叹道:“想法子葬了他吧,没有下葬,总不好投胎的。”
“嗯。”
那方帕子上绣着棵秀丽纤直的兰草,旁边题了一句媚艳的俗诗。
飞星绕来青丝结,仙云神雾弄彩衣。
大概是小墨兰的手笔吧——矫揉造作,堆叠粉饰,是在赞颂他自己的美貌,却跟秀雅的墨兰毫不沾边儿。这正是他生前的风格,现在看来,也不是很叫人讨厌。
想来,他一定是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把自己变得更好吧?
温萦想了想,拿起一支眉黛,一张红纸。
烟花柳巷何足困,不是芳草亦争春。
“看什么呢。”他搁笔,侧脸对上了封蔷亮晶晶的笑眼。“写得好?”
“嗯……写得很明白。”
封蔷想了想,觉得比起堆砌辞藻的上半阙来说,下半阙却过于白话,实在称不上好。
清清楚楚,平平淡淡,是甜丝丝的白开水的味道。
她很喜欢!
“奉承人都不会。”温萦嘲笑道,转而又开始注意她肩上依旧不肯放下的那卷绳子。
扛了这么长时间,恐怕肩膀都要勒出红印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