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温萦看了要死不活的柳枝一眼,道:“你吓到人了。”
“你怕吗?”封蔷明知故问。
她知道,温萦是不怕的。
不怕死亡,不怕见血,能用最理智的态度面对生命的脆弱和陨落。温萦真是个难得的宝贝,寻常妓倌哪有一个像他这样?
“你吓到柳枝姑娘了。”不与她抬杠,温萦纠正道。
“墨云公子要我救人,又没要我别吓着她。”封蔷说着,眼里免不了多了几分不豫之色。
——这位柳枝姑娘,自打被救以来,一句话都没对她这救命恩人说过,只管趴在马背上干呕不断,时不时翻个白眼,哪里还复昔日美貌?饶是什么人见了她这副样子,恐怕也很难觉得心情上佳吧。
这位柳枝姑娘原是不大爱领情的,墨云对她一腔情意乃是天地可鉴,尚不见其有所动容。
现如今,想必他们的仗义搭救在柳枝看来也全无感激的必要吧。
知恩不图报,封蔷并非贪图着一点点感激之心,她只是不喜欢这样的人。
墨云二字入耳,温萦神色一滞。
见他闻言便闭口不再说话,封蔷知道他肯定又“吃味”了,心下可真喜忧参半,正准备追着解释两句。
那柳枝却没时没晌,恰逢此时勉强将干呕之声暂停下来。她坏事道:“是墨云让你来的,墨云给了你什么?”
因着三天没吃什么正经东西,柳枝呕了那么半天,连滴水都没吐出来。
可她方才那副肝胆俱裂,简直要把胃脏都呕出来的状态,实在是把封蔷膈应得不轻。
于是她道:“为了救你一命,他来求我。你猜他给了我什么,他能给我什么?”
其实昨夜封蔷答应得何其爽快,筹码条件不提,连声谢谢都还不要。
不过想听听这柳枝是怎么猜的,看她脸色惨白如纸,好玩而已。
——墨云不过一届妓倌,他有什么能给出手的东西?
未破的童子之身罢了!
柳枝恨极自己没用,更恨墨云擅作主张。
服侍突厥人跟服侍中原人有何区别,作甚非要把她救回去!
再怎么样她还能死了不成?!
……反正这副样子,死在突厥人手里也没什么不好。说什么也用不着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真是胡乱帮忙!
柳枝身孱体弱,方才牙帐前那么一出惊吓,现在又被封蔷刺激,倒也是哀思痛觉、悼心失图的模样。
“柳枝姑娘平日里最讨厌墨云,摆出这副表情却又给谁看呢?”
墨云心悦柳枝,柳枝不心悦他。
一点儿也不喜欢,说是厌恶也不为过,以至于墨云在封蔷千般万般的怂恿下明确心意之后,柳枝一度不准墨云靠近自己。
真可怜,真幸运。
可怜的是墨云,幸运的是柳枝,封蔷心想。
当“幸运的柳枝”意识到,或许是“可怜的墨云”舍下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来救自己的时候,她却没有置之度外。
她很是心痛的样子,像极了得知温萦受欺负时的封蔷自己。
封蔷忍不住问道:“你还是对他有情。”
“他是个废物,我怎么会对这种废物有情!”柳枝听了立刻抬眸,哪里顾得上什么害怕?
末了,她又补充,“我只是看不惯你趁人之危!”
“那不对啊,你就没有想过……”
并不认为枝这话出自真心,封蔷觉得一定要刨根问底探究个清楚——自己费气八力地闯入西域救了这人,小小几分好奇心而已,不能满足不成?
正问着,封蔷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不再说话,凝了神色往不远处寸大点儿的犄角旮旯里看。
循着望去,温萦和柳枝二人只管干干瞪眼,谁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封蔷略迟了迟,抱肩转身,一副闲散样子。
拍了拍腰间刀把儿,她笑眯眯地问道:“后面那位,受罪跟了我们一路嫌累不嫌累,出来聊聊如何啊?”
☆、沙普尔
安静了一阵儿。少顷,角落里果然颤颤悠悠步来一个人影。
衣衫褴褛,形销骨立,狭长窄细的一张脸儿也瘦得脱了状貌。正是因为如此,却把那两颗眼珠子凸显得尤其巨大,薄薄两层眼睑快要兜不住了似的。
“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