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目光四移,打量起这不小的箬阑阁来。
箬阑阁坐东朝西,分前后两个窗户,前边的窗户对着前庭的花园,后面的窗外正是平铺一湖秋色的阑池。
阁子内,铺陈摆设极为讲究,衣橱、案几、镜台等皆是由紫檀木所制,表面雕琢繁复细致的缠枝牡丹。
那具木制人偶安放在床旁不远处,颈项间的绳索两头皆留有一尺来长的一截。
“口鼻中无毒质,烟姑娘应是被人给活活勒死的。”张伯回夏清时的话,伸手指了指烟绮罗的颈间,示意那便是致命之处。
张伯接着说:“看痕迹,凶器应为两指来宽,质地较柔软的绸状带子。”
“质地柔软的绸状带子?”夏清时总觉得关于凶器的形容,是她常能见到的寻常事物,思索间略一低头,正好看见自己腰间系着的碧青色带子,不由得恍然开朗。
她三两步走到那顶箱柜前,拉住黄铜的环扣一扯,只见那打开的箱柜里,规规矩矩的叠着一摞衣衫,偏有一件细薄轻软,由半透明单丝罗织绣而成的花笼裙随意的搭在最上头。
那裙面上用金银二色的丝线绣出栩栩的花鸟,一看便是上等的料子,做工考究。
既不是一般的衣物,怎么会如此不在意的胡乱堆叠在柜子里?
夏清时拿出那衣衫正欲展开来看。
一旁的丫鬟初音立时轻呼了出来:“呀!这不是……”
说到此处,瞪大了眼睛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副惊魂失措的神情。
见初音的模样,夏清时便知道这花笼裙定不简单。
初音见屋子里的几人都望着自己,深吸了好几口气,却仍是止不住地颤抖着嗓音道:“这……这裙子是三年前,她们四人跳月夜踏歌凌仙舞时穿的那条。”
说着又看了眼床上躺着的烟绮罗的尸体,浑身一颤,忐忑地说:“这裙子应还有一条缕金百蝶穿花的绦带才对……难不成,难不成便是这条绦带勒死了烟姑娘?这可真是锦茵阁的符咒破了,放出了……放出了三年前……”
夏清时见初音吓得不清,连口齿都模糊起来,又神神叨叨地往鬼神上扯,忙安抚了两句,便将她打发了出去。
需等来日再好好询问一番才是。
不过这手中的花笼裙,果真是缺一条绦带。
看来,勒死这烟绮罗的还真有可能是那条消失的缕金百蝶穿花的绦带。
尸体查验完善后,便由张伯张婶收拾妥帖的运往义庄停放。
箬阑阁中仅剩夏清时一人。
仔细的寻找着阁中的蛛丝马迹,却一无所获。
夏清时走到那扇打开着的琉璃窗边,探头往外望去,一湖秋水清朗澄澈,目光顺着粼粼而来的波光看到窗沿下,只见叶丛翠绿的菖蒲茂然地生长在低洼的浅水处,离墙根儿还留着窄窄的一段碎石铺岸。
想到刚刚凝珠说的话,夏清时歪着头一壁思索着,一壁伸出手比了比碎石岸的宽窄,仅有一个手掌大小,不过,这样的宽度若要容一人通行,却也是轻松容易的。
最多不过湿了鞋袜。
湿了鞋袜?
夏清时瞬间便想到了神色慌张的老谭头,和他匆匆离去的背影下,一溜湿漉漉的鞋印……
正文 第7章:庭院深深(7)
离开箬阑阁时,汁香院里已经掌起了灯,风更凉了些,夏清时拢了拢衣衫,快步走回了折梅院,赶紧罩上一件莲青斗纹锦的鹤氅。
自与契兰一战受伤过后,夏清时便受不得寒,天还未彻底冷下来,已经要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自己裹起来。
用过晚饭,刚坐到桌前提起笔,欲梳理一下所有的线索,便响起三下轻短的扣门声。
禾公公尖细的嗓音从门外传来:“良月姑娘在吗?”
夏清时皱住了眉,明知故问,若是人不在,还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点灯做什么。
一拉开房门,凉风顺势涌了进来,冷得夏清时打了个寒颤赶紧往后退了大步。
禾公公见夏清时拢紧了衣领袖口,一副瑟缩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笑意刚刚浮上面容又被他给压了下去。
“良月姑娘怕冷不妨唤人备了暖炉拿着。”禾公公关切地嘱咐,“虽还未入冬,却也是一夜凉一夜,姑娘在殿下身边服侍,更是莫要出岔子才好。”
夏清时抬眼看向禾公公,见他面皮白净、秀若芝兰,容貌甚是清俊,若不是个阉人,只怕要迷倒不少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