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时起身推开门走了进去,在黑暗中许久,乍一见到明亮的烛灯,竟晃得她霎时间睁不开眼。
只依稀看到,那人着一袭叶落秋香色的袍子,身形纤长,正弯腰将什么东西用锦帕捡起了往怀里揣去。
“你是什么人?”那人又冲夏清时问道。
夏清时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直直的看向那人的脸。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那人的容颜让人呼吸一滞,却又找不到适合的词句来形容。
在刹那,让夏清时想到了松声、竹声、钟磬声、声声自在,山色、水色、烟霞色、色色皆成了空。
回过了神来,夏清时秀眉立蹙,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半夜三更潜入夏府不安好心!”
难不成他便是陷害阿爹的那伙人?此刻时日过久,便偷偷潜入府中,将当初遗留的线索全都扫荡干净,让人再也无从查起?
夏清时想到刚刚他装入怀中的锦帕,看来那帕子里装着的定是他们遗留的罪证,立即出言厉声道:“小贼,偷东西也不找准地方,快将怀里的东西交出来!”
那人哈哈一笑,也不气,只觉眼前这小姑娘生涩有趣:“贼喊捉贼,我可没有功夫和你瞎闹。”
话说着,竟要越窗而出。
夏清时怎能容他跑掉,赶紧上前去抓他的衣袍。
只是那衣袍便如一袭秋水,从她的指尖一淌而过。
那人奔出去数米,右手朝后一弹,一粒贝母扣凌空而来。
“卑鄙小人!”夏清时暗骂一声,伸手挡住自己的面门,哪知那扣子却并不是瞄准的夏清时,斜斜的越过她的肩头,噗呲一声,打灭了屋内燃着的那盏灯烛。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那人已从院墙上一越而过。
夏清时急忙奔了过去,穿过墙边花蔓后的一道暗门,疾追着夜色中那抹秋香色。
出了夏府,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的在街巷中穿梭,谁也不曾有丝毫的放慢脚步。
夏清时咬着牙紧追不舍,奔过几个胡同,一个拐角转过去,眼前豁然开朗,竟是到了半水江畔,原本在前不远的那人,一时间却再也望不到影子了。
只见到一艘接一艘灯火通明的花船画舫停靠在岸边,绵延得望不见尽头,有阵阵香风和着袅袅笙歌艳语悠扬而来。
三皇子那辆绛红色的马车停在最大的那艘花船跟前,车夫围着马车跺着脚奔来奔去,急出一身密密的汗浸湿了大片衣襟。
夏清时不甘心的再次四下张望,仍是没有寻到那人的丁点踪影,终是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来。
马车夫一下子看到了夏清时,蹦起来半尺来高,几乎要扑了过去:“我的姑奶奶,你这是上哪儿去了?一个大活人半道儿给拉没了,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夏清时扬脸一笑:“对不住了,我这内急,实在是憋不住,不好意思告诉你,自己偷摸的下车解决了一趟……”
马车夫哪里来得及辨别夏清时话里的真假,连忙把人往花船上推:“赶紧吧姑奶奶,三殿下可等着你呢!”
夏清时抬头一望,见那花船有三层楼高,四面垂着帘帷,雕梁画栋间极尽的奢靡。船头正中央金色的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刻着“石宝舫”三个大字。
唯有带渚烟痕和满川月色盈了凌凌水光,卷起那半开半合的帘帷,泄出一船旖旎春光。
猎春,原来是这个意思……
夏清时已闻到融融酒香,刚要往船室内去,无意间地一抬头,只见船舫二楼星星点点的花灯之下,立着一个人影,正是自己苦苦追寻的那个穿秋香色长袍的男子。
正文 第8章:庭院深深(8)
夏清时迈出去的右脚生生的转了个弯儿,直奔二楼而去。
一翻上二楼夏清时才发现,这花船底下两楼是打通了的,一阶木楼梯直通楼上走廊,仅罩了道璎珞珠帘相隔。
楼下四面栏楹桌椅分左右各坐着两个公子,中间一袭锦幛铺地,有个身穿琼绣千色裙三十来岁的女子,半露着酥胸,咿咿呀呀嗲着嗓子正说着话。
“今日这春猎同往年可有些不一样,各位公子手中各有一柄紫檀镶嵌明珠的木弓,不过咱们舫里的姑娘们细皮嫩肉能掐出水来,公子可舍不得伤了她们一根毫毛。因此奴家特地去了箭矢,裹上了柔软的棉布,这棉布可是江南绣云庄特制纤云布,柔若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