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自己是因为卫重幕而迫不得已跳水的,否则的话,便是真的要疑心是不是容妃指使人所为的了。毕竟当时的四个人,鲁琴音身份贵重不能轻举妄动,而余应雪背后又不知有谁撑腰,能先除去的也只有自己罢了。
她的心绷得紧紧的,千头万绪从心中淌过,却仍无法理清自己当下该怎么办。外头究竟是什么情形,旁人知不知道自己正身处仙居台?若是知道的话尚有一救。若是不知道的话——自己不肯与文妃同流合污,她若下狠手灭口这不是不可能发生。
更甚,她是如何来的仙居台?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华清宫附近将她带到仙居台,则必有一个十分可靠之人与文妃联手。
手中蓦然一紧,掌心顿时传来一股刺痛。她摊开手掌定睛,不由得吸了口冷气。是——一块通身晶莹色泽发黑的海底墨玉髓。这块玉髓,于她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她自小戴在身上的贴身之物,因外形像极了一架古筝,父亲才从船工那里花重金买来的。可是这块玉髓,早已在自己当年离京之时——赠给了一个人。
是——那个人吗?
沈玉筝呆愣住,心田之处一片酸苦。
秋初去而复返,知她脾气之后便不敢再轻易踏足里头了,只在外敲门道:“采女,太医来了。”
沈玉筝心神一定,飞快将玉髓掖入被下,躺好道:“进来罢。”
来的太医手持药箱,背光而入,她一时还看不清长相。待到了近前,秋初将门一阖才看清他如玉般的面孔。
“……义台哥哥?”沈玉筝的呼吸发紧,越过窦义台的肩头看到门前秋初的剪影,便一下抿住了嘴。
窦义台笑着竖起手指“嘘”了声,搁下药箱拔高嗓门道:“见过沈采女。”
“太医有礼了。”沈玉筝一笑,亦同样回他。
窦家是大未朝的医药大族,世代为翰林医官,并在坊间开有“鹤年堂”的医药铺,专解穷苦之疾,故而常受朝廷重视。窦义台于他十六岁那年考入翰林医局,如今正是文妃素日请脉的太医。
当年还在帝京之时,她与窦义台及一个卫思若,三人同是青梅竹马,所以与之感情匪浅,也了解彼此脾性。只是——三四年未见,卫思若尚且转变了心性,谁又知窦义台会怎么样呢?
沈玉筝的笑容不禁淡了下去,想起素日卫思若还在她耳边告诉她,她是如何如何歆慕窦义台的样子时,不免还是心痛。
窦义台见她忽而疏离,眼底划过一抹失落。待捉起她的玉腕把脉之时,更添了几许忧愁:“那潭水在冬日里极寒,所幸妹妹在水里待的时间短,否则即便捡回一条命,也只能是废人一个了。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妹妹既然活了下来,就该好好珍惜身子,不要再思那些愁苦之事了。各人自有各人的造化,妹妹走到这一步,也该看开了。”
他这样说,便还是她印象当中的窦义台了。
沈玉筝的心稍定:“义台哥哥的话,我不明白。能够活下来,我自然高兴,只是文妃娘娘的大恩大德,我不知该如何还报。”
窦义台略一思量:“妹妹不必想着这些,这后宫之中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宠爱,自然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善心。”
“所幸是你,否则……”沈玉筝咬唇。她未想到窦义台会说出这番话,她原以为他既是文妃的太医,该竭诚为文妃效命才对。到底是儿时的情谊不曾被世俗所污,窦义台依旧是五年前的窦义台。
“所幸是我,可却不是你心里的那个人。”窦义台一时失神。
沈玉筝顿时心中一惊:“哥哥在说什么?”
窦义台亦发觉自己失语,脸上惊惶极了。但片刻,他又恢复了镇定:“你去临安的前一天,我……我原本便想告诉你的。只是却看到——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沈玉筝了悟,难怪她离开之时竟没有看到窦义台前来送行。原是——那天正是她将玉髓赠给那个人的时候,不想都被窦义台看见了。
正文 第9章儿时情谊
沈玉筝紧紧盯着窦义台,生怕错漏了他脸上的一丁点心虚。只是看得越久,窦义台的脸孔便越发红紫胀,别的都没看出来,倒看出了他这些年藏在心底的一腔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