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琴音的肚子微微隆起,两个月,她腹中的孩儿已有两个月。她的脸上不再是初入宫时令人不可接近的冷冰冰的淡漠,那神情仿佛将这世间的一切都不曾放在眼中。如今,她的脸上整日整日里挂着一种做了母亲的神情,是那种初为人母的骄矜,她时时刻刻都仰着脸,无比幸福,无比灿烂地微笑着,仿佛要向每一个人展现她的喜悦。
沈玉筝耐不住心中疑惑,亦转过头将声音压得极低,“鲁姐姐,你可知皇上为何如此生气?”
鲁琴音突然诡异地笑了一笑,道,“小时候常听我祖父说起端木氏。她容貌极美,最喜绿衣,宛如出水芙蓉,‘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这便是皇上写与她的诗。一时间京都极盛绿衣之风,上到宫嫔宫娥,下至平民百姓,皆着绿衣以陈姿色。不过,自她被废为庶人,皇上就再不喜宫娥穿绿衣。”
琴音眼里的笑意一点一点消失,她仰头望向宫外黑暗而混沌一片的夜色,仿佛希望着那黑暗中能出现什么光亮来,带着一丝丝苦涩的意味,“原以为皇上是忘了她的,真是可笑,你、我、甚至容妃文妃,都不过是端木氏的替代品而已。”
她颇具嘲弄地将嘴角向上扯了扯,一字一顿地说,“替代品,而已。”
容妃原是命了余应雪精心绣制了一幅无比精美的苏绣山河,打算以此为殿选上初见皇上的贺礼,一来显得余应雪体贴知礼,二来也好用一技之长从众采女中脱颖而出。
却不想弄巧成拙,不知何处触怒了皇上,她虽心疼自己费劲千辛万苦调教的棋子再无可用之处,白费了力气,却也没有愚蠢到要以自己的荣宠前程为赌注,在杨舜聂的气头上为余应雪求情。
余应雪在她心中,也不过只是个棋子而已。
容妃一如既往地微笑着看向皇上,一面离了座辇到杨舜聂身旁,拿着贵妃湘扇为杨舜聂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又将梅花朱漆小几上的安神茶递到杨舜聂面前,“皇上若不喜欢就算了,这采女多着是,哪能样样都是好的呢,不过是顺着皇上的意思,挑几个中用的侍候圣驾罢了。”
说罢,冲杨舜聂娇媚一笑。
文妃大概早就知道容妃要将余应雪调教为自己的第二颗棋子,却苦于不得机会,一直无法除去。如今见余应雪犯了如此大错,惹得杨舜聂大发雷霆,自然高兴的,想必是不必自己动手了。
她心中欣喜若狂,嘴角却只是微微泛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她极力掩饰着,尽力用一如往常的声音说到,“容妃姐姐真是会体贴皇上的心意呢,知道皇上喜欢什么样的,便巴巴地送了来,做妹妹的当真是自愧不如。只是这次,恐怕姐姐要失望了,皇上他,并不很是欢喜呢。”
沈玉筝在心里不禁暗自冷笑,文妃当真是心机深厚,这一步棋走的极好。这话看似是说给容妃听的,实则是说给杨舜聂听的。众人皆知,杨舜聂生性孤傲多疑,无论前朝内廷,平日最厌恶的就是结党营私之人,又最恶后宫争宠吃醋,文妃这般挑拨,心里必是想要将容妃逼上死路的。
果不其然,杨舜聂闻言目光微微一闪,虽神色又回复了往日略带淡漠的雾气朦胧,却没有逃过沈玉筝的眼睛。
殿内的寒意一丝一丝浓重起来,空气中的胶着着的杀机一点一点浮现,带着令人窒息的意味逼上来。死一般的沉静,沈玉筝不禁打了个寒战,将青玉手炉中放了几个梅花香饼,一缕幽幽的甜涩香气就袅袅地填了上来,唯余大殿外的蝉声,一声紧着一声,在这万籁俱静中叫嚣起来。
杨舜聂眸子里闪现一抹寒意,转头望向容妃,嘴角却仍是带着笑的,愈发显得阴冷无比,“可是如文妃所说?”
他眸子里的冰冷似乎不容容妃迟疑,容妃双膝微抖,却依旧是从容不迫的神态,缓缓跪了下去,瞥了文妃一眼,从容不迫地周旋到,“臣妾让文妃妹妹见笑了。只是,臣妾等都是皇上的人,自然是希望皇上好的,哪里有什么刻意拉拢之说,文妃妹妹确是冤枉臣妾了。至于余氏,不过是臣妾看她样貌端庄,颇有几分姿色,倒像个心思缜密的好孩子,才央了皇上多看上几眼的。不过既是皇上不喜欢,打发下去便是了,没得伤了夫妻情分。”
正文 第28章柳暗花明又一村
容妃一转身向身边拿着花册唱名的年老内监,指着余应雪厉声说道,“公公服侍了皇上这许多年,难不成是老糊涂了么,怎么还不快叫她下了去,只是这样愣着,难道要皇上亲自去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