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上前,“我在想,要是厂臣老了,会是个什么样子?”
他缄默不言,似乎在思量她说的话,怔了下道:“不过也是个糟老头子罢了。”
“那厂臣要是走不动路,眼睛看不见,往后还能陪着卫辞么?”她扬起头,迎着阳光咧嘴问他。
这算什么?算百年之约么?他眼梢轻抬,眉间自有一种风情,漾着笑道:“臣走不动路,还有公主扶着臣,眼睛看不见,那就公主当臣的眼,你说好么?”
她没回答他的话,算是默认,眼睛直盯着他望,嘴角抑制不住欢喜。这几天来,她没见着他的人,总有一种错觉,也许明天他就不见了,如果回了宫,他要是不理她,不承认一切,那她似乎没有法子再去找他,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转瞬即逝。而如今他就在她眼前,对她许百年之约,一切都来的太快,似乎前些天还在忧虑要不要嫁给燕王,她甚至来不及思量,一切就已来了。
站在他身前,面对身子往后倒退,一面走一面道:“厂臣说话可要算数。”
陆渊望向她身后,一怔忙抬手轻呼,还未来得及拉住她就听见爽朗声音传来,“厂公好兴致。”
卫辞脚后跟一绊,跌入一个怀抱中,声音还在脑子里,来不及思量忙回头,竟是燕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骇得脸色煞白,抹不丢地跳出他的怀抱,低首站在一旁,张着神不敢觑他脸色。早知道会碰上燕惟如,她怎么也不会出来。
陆渊端着身子,微微福道:“咱家听闻今儿有庙会就出来转转,不知竟遇上燕王,真是幸会。”
燕惟如听了仰头大笑,“本王刚刚还想着能不能碰上厂公,特往这边人多的地儿来,没曾想还真遇上了,本王瞧见厂公腕上带着佛珠,想来也是信佛之人,厂公可是要去普照寺?”
普照寺是建安最大也是最灵验的寺庙,每年九月九前来登寺的人络绎不绝。向他这样的人,手上沾着不知多少亡灵,竟也想起来到寺庙里拜佛,想来也是可笑至极。陆渊轻笑,“贵闻建安的普照寺香火鼎盛,特意来瞧瞧。”
燕惟如朝着一旁的卫辞瞥了一眼,转头漫不经心道:“那敢情好,本王也正好要上去瞧瞧呢,就一道儿走吧。”说着自顾自走在前头。
陆渊拉了拉卫辞的衣袖,朝着她摇了摇头,随即跟了上去。卫辞心里叹气,本来还想着能和他一起好好转转呢,现在倒好,半路杀出个陈咬金,真够扫兴的!可无奈,只好低着头跟在后头,心里懊悔没带病娇出来,还好能做个伴,现如今就一个人,怪冷清的。
“那日本王向厂公提的事,厂公考虑的怎么样了?”燕惟如负手边走边道,“厂公无须忌惮本王,本王既向你提出来,也必定是诚心诚意的,那日说了太多糊涂话,后来想想懊恼不已,实非本王所愿。”
这算是讨好服软的意思么?看来燕王是铁了心的要娶长公主了,陆渊悻悻道:“王爷所想也不是没法子,万事靠天定,但事在人为么,总有法子能达成王爷所愿。”
燕惟如眼里一亮,似乎没想到他答应的这样爽快,长长哦了一声,停下脚步,缓着声气儿问:“厂公愿意帮我?”
陆渊一哂,定了定心神,拱手道:“实不相瞒,此趟下建安,咱家受陛下所托,王爷若要娶长公主,需拿金陵、庆阳、汀州三座城池的兵权来换。”
空手套白狼的事他陆渊向来不做,他燕惟如如此急切,就别怪他给他下绊子!
燕惟如脸色陡然一变,金陵、庆阳、汀州全是他在南方的要道枢纽,司马翊这招果真是釜底抽薪之举,无论他允不允,似乎都没有好下场,若是答应了,那司马云锦娶回去是供菩萨么,可若是不允,那么谋逆大不敬的罪名算是坐实了。
陆渊见他寒着脸,煞了气性儿又道:“王爷觉得意下如何?此举一来能彰显王爷对陛下的忠心,二来也显对长公主殿下的一番心意,正可谓一举多得。”
是不是一举多得大家都心知肚明,官场上打太极是家常便饭,燕惟如却失了耐心,向来沉稳的人一旦捏到害处,便再也坐不住了,漠然冷哼道:“厂公果真是好计策!一招釜底抽薪简直叫本王钦佩,厂公将来前途可真是不可估量,夫人说是么?”
他突然转向卫辞,卫辞怏怏地立马抬起头,顿时无措起来,朝她望做什么?一声夫人叫得她心里惶恐,他这样明目张胆是打算狗急跳墙拿她做把柄么!虽说太监娶妻不算稀奇,何况又是陆渊这样权倾朝野的太监,就算娶妻又没人敢说什么,可她的身份到底不能明了,若是捅出来,果真是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