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襄州百姓都知晓方州长因为痛失养子,卧病在床无力务公。对于老桥崩塌那日刀客作乱一事,州民们都颇感唏嘘,纷纷猜测宁辛安是不是在京都城惹了些什么人了。
待方青山能够下地时,事情已经平歇,衙差们顺着河道搜索了三天三夜,仍旧没有找到宁辛安,所有人都认为她的尸躯已经随着环城河漂出襄州,生还无望了。
大病一场,虚弱不堪的方青山颤颤巍巍的让严浩搀扶着,提笔写了一封寄往京都的哀信,句句简洁,却又句句诛心。
吾儿宁辛安,桥故,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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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肆到了申时就到了闭馆的时辰,书肆仆从开始仔细打扫,将书册分门别类归好,林子泽刚忙完一批书册登记,累得浑身瘫软,窝在长椅上等林府的家丁驾车来接。
书肆一直致力于寒门学子的书籍普及,不以盈利为目的,却也亏损得厉害,要林家从其他店铺中抽款补贴,才能勉强维持书肆进书开销。
如今书肆不仅不需要筹款,反而赚得盆满钵满,存肆书册越来越多,每一册都有好几本供应翻阅。
林子泽捶捶酸疼的腿,他每日要做的,就是四处书函求得真迹翻印权,并且保证印刷册以低于市面六成的价格,租借给寒门学子。
他本想开个一年半载就歇业的,结果宁辛安的一个印刷神想,逼得他不得不将这事做得透彻完全,忙得每日出去晃荡的时间都没有,连林老夫人都夸他太平不少。
又累,又忙,虽然挺有趣。
对于林承辛前往边关剿清淮南王叛变乱党一事,他是在林承辛出发前半夜知道的。昏暗的烛火下,比他小上许多的小郎君,身形高大颀长,肩上背着大包袱,腰间配着一把长剑,俨然一副出远门的模样。
“兄长,好生照看林家。”
思及此,林子泽狠狠锤了自己一记。
明明自己亦是林家子孙,他却要因为那嫡子的名头,担上了出征沙场的重任。
若他半年前没有回林府,被太子盯上的就是他,也无需一个刚及弱冠的小郎君去担负。
理了理思绪,林子泽决心走路回府安静安静,望了眼在庭院中扫着落叶枝丫的阿七,这才十五六的小少年,倒是把他安排的活计做得挺好。
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小郎君重伤养了两个多月才得以痊愈,身子倒是颇为坚朗,林承辛交托他好生看顾着。
待他病好之时,曾问及他有何打算,没想到手上还挂着石膏的小儿郎开口第一个请求,就是要到书肆帮工。林子泽见他颇为坚韧,便在书肆寻了个杂工安置了他。
如今暂且这般罢。
慢悠悠的回了林府,已是大半个时辰之后,进了府门打算回左厢好好梳洗一番,就被守门侍卫通报林国正要他立即前往书房,他一头雾水:“我爹可有说是什么事?”
“老爷今日收了一封书函之后,面色十分不好看,只命小的通知大少爷,其他什么也没说。”
林子泽点点头,循着花间小道往林国正的书房去,没想到正巧撞上从佛堂诵经出来的林老夫人,林子泽头皮发麻。
果不其然,林老夫人拦住他,严肃的扯着丝毫不减当年的利嗓,这次竟然还带上了威胁:“子泽,你三弟这几日去哪了,你快实话实说!”
林子泽颇为无奈,林国正曾要求出征一事不得告知老夫人,恐她受刺激,对她统一口径,林子泽安抚重复道:“祖母,他随太子去地方郡县私巡去了,要几个月才能回来。”
“你莫要欺骗老身,子染无官无职的,怎会随着太子去私巡!”林老夫人气得要拿拐杖打他,林子泽轻轻躲过,笑眯眯的回道:“这不就说明子染他有才华有能力嘛!太子看重他是好事,您咋还不高兴呢!”
“我林家从不愿与官家扯上联系,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
林子泽点头如捣蒜:“是是是。”
好不容易安抚了一通,林老夫人才愿意去寻二姨娘饮茶,林子泽如释重负的目送她远去,才想起林国正,转身疾步往书房去了。
在书房内,雕花梨木大桌上文宝摆放整齐,一眼望去干净大方,林国正端坐在梨花木大椅上,桌上摊着一封书函,信封已经被撕开一个口子,襄州公文印的书纸被人阅过,摊放在桌上。
门外响起敲门声,林国正从思绪里回过神来:“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