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笑说:“英雄爱的是美人,没有入眼的美人如何甘愿成亲?”
秦桑低头沉思,喃喃自语。“天下美人众多,也不知他喜好如何。”
那人耳尖,将她的话一字不差听进耳里。因道:“苏家有女姝,娉娉婷婷十三余。”顿了顿,那人笑道:“京中上门求亲的贵公子趋之若鹜,其中便有叶将军。”
秦桑点头评价,“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能让叶将军求娶的女子想必容貌不凡,才德兼备。”
听了她的评语,那人冷笑道:“甚么才德兼备,不过徒有虚名。虽是大家闺秀,却也是千人乘万人骑。”
秦桑脸色一白,心不知为何隐隐抽痛。“既是大家闺秀,又如何落得那般田地?”
哼笑了声,那人不屑道:“苏家大小姐自认才貌出众,向来眼高于顶。莫说叶将军了,她连皇子也不放眼里的。一心想要嫁给相貌才情俱佳的安王世子叶风,为了个男人毒害自己胞妹。苏侯爷气急败坏,将之逐出家门,苏家大小姐走投无路,最后出了家。”
秦桑低喃道:“可惜了。”
那人冷笑道:“有甚么可惜!她便是出家也是个不安分的。”
秦桑皱眉,“此话怎讲?”
那人道:“安怡郡主见她山上无依无靠的,十分怜惜她,便带回了永乐候府。苏侯爷到底不忍她寄人篱下,又将她接回府。哪知她不知廉耻,勾上了恒王世子,去给人家做妾了!而叶将军因她出家心灰意冷,最后娶了柳家小姐为妻,柳家小姐好容易有了身子,又因她给折腾没了!后来她去大宛国做神女,途中遇上劫匪,最终死于荒漠中。叶将军听此恶耗,丢了兵权,弃了妻子,到这秦淮河买醉来了。”
秦桑听了心里也不知是甚么滋味,只觉得酸酸的,涩涩的发疼着。失神了半晌,喃喃道:“倒是个痴情的。”
只可惜所托非人。
那位苏家大小姐怎地这般狠心!
不知不觉,秦淮河两岸人家掌了灯,灯火明晃晃的照秦淮河。秦淮河河水清澈,水里灯火辉煌,岸上两边风光照不尽。而河上画舫数不胜数,有歌女立船头唱着曲儿,画舫熙熙攘攘,琵琶声玉珠有盘,二胡声咿咿呀呀,隐隐还有《玉树后庭花》的靡靡之音传来。
叶甚登上画舫,画舫里几个友人早早等候,见了他来,为首的钱平升上前关切的问了几句。林青书请他入席,笑道:“十二乐坊的秦桑姑娘今晚登台,咱们有眼福了。”
叶甚冷着脸不说话。昨日从秦桑住所回去之后,他让柱子去查秦桑,柱子得到的消息与绿枝所说的无二,不过柱子得到的更详细些,其中还有一个绿枝所不知的。那就是秦桑跟随的那个商队是从金州那边而来,他们是从另一个商队手上买来的秦桑,而在此之前秦桑曾出没过沙漠。
这一条消息让叶甚更加肯定秦桑就是苏妙仪,并扑灭了一开始得知秦桑不记得前事而怀疑她易容,被有心人刻意安排在他身边做细作的想法。可是即使秦桑是真正的苏妙仪,叶甚心里还是别扭,在重逢后的那股热切消散过后,他并不懂如何面对她。
她还是苏妙仪时,还用有记忆时,她为了避开他而出家,还俗后宁愿给杨综做妾也不愿嫁他为妻。她从来都避他如蛇蝎,也向来知道用最无辜又直接的办法将他的尊严踩碎成泥。
所以不管她是苏妙仪也好,秦桑也罢,她与他都没有任何干系,他没有权力干涉她的人生。
叶甚饮了一杯酒,耳边是友人的玩笑声,可他听不清他们说甚么。眼里只有秦淮河的两岸灯火,河里游船和船头歌女。
歌女……
叶甚想到了绿枝。
他倏地一笑,喃喃道:“她今晚要登台。”
似是回应他,他话音放话。河中画舫向两边开,有一艘画舫从对面驶来。画舫中有一女姝,女姝身穿石榴红束腰裙,单螺髻上斜斜插着支步摇。
她离得远,叶甚瞧不真切她容颜。但见烛火僮僮处,女姝垂首,‘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琵琶弹到高处,琴声戛然而止,听她开口唱《白头吟》。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