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好细腰_作者:汀舟时叶(197)

2018-08-05 汀舟时叶

  虽则艳气逼人,可也曾让他挖心挖肺,令他求而不得受尽天下人耻笑。

  依然进来,见秦桑坐于镜前。镜中的她神色凄迷,大约是想起了往事,眉宇间有着难以察觉的悲恸。依然心下一跳,想不通秦桑为何会露出这样一种神色。

  便是曾经得宠,眼下失势,她也不该是这副表情的。秦桑现在的神色,好似犯了滔天大罪,急需救赎。

  秦桑不过一个歌女出身,哪里就能犯下滔天大罪。想来是她多虑了。

  依然不敢随意揣测主子心思,便笑道:“姨娘要梳妆么?”

  秦桑不答,痴痴的瞧着镜中人,许久后问依然。“我美么?”

  依然不假思索,极是肯定地道:“极美!”

  秦桑的美是那种咄咄逼人的美,美得一点不含蓄的。兼之人妩媚,举手投足间极尽风流,素日里便是一个眼波婉转,那也是道不尽的柔情百媚。恁是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要为之疯狂,为之酥了铮铮铁骨的。

  然自古以来,以色事人者,又能得几时好?

  瞧瞧,先时叶甚不还非她不可,也曾为她一发冲冠,为她丢官爵位吗?到了眼下,不是说抛弃便抛弃!

  唉,世上任何一名女子的命运都将是她要走的路。而她曾走过的路以及未来将要面临的,别的女子也都将要步入她的后尘。

  秦桑笑,眼里几分落寞几分冷然。“可他不来了,他已然腻味了这美色。”

  依然开解。“许是六爷有别的苦衷。”

  秦桑道:“他能有甚么苦衷呢?这两个多月来,不过在美人怀里夜夜笙歌罢了。”说着,想起听到的那些讽话,脸色越发难看,眉宇暗藏的寂寥又换了疯狂的妒意。“若他只在夫人处安置也罢了,可他也去了两个姨娘的屋。府里的人都说,六爷开窍了,晓得雨露均沾,为叶家开枝散叶……”

  秦桑说到此,泪水不知何时濡湿了脸庞。她抬手摸了摸,脸上冷冷的,冷意透着指尖直达心底,她冷不防打了个寒战。

  她这是怎么了?

  又为了一个男人哭成泪人儿,又想要为了男人明枪暗斗么?

  可她是秦桑呀,她是秦桑!

  秦桑只是秦淮河畔的一名歌姬,她活在秦淮河灯火通明的夜色里,活在秦淮河歌姬的靡靡之音里。男人于她,不过是清晨宿在草叶上的露珠。他来,她便敞开怀抱接纳,他不来,她便与夜色和朝阳为伍。然而世事难料,她历经了风霜,又感受了温暖后,她也终将舍不得遮风挡雨的屋子,要将自己丑陋的嘴脸揭开了。

  秦桑指着镜里的人,诡异的笑道:“你瞧。”

  依然打了个寒战,硬着头皮问。“瞧甚么?”

  秦桑不语,她抓起一旁的钗子,反手一转,将钗子的另一头对准镜面。冷眼瞧着镜子女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儿,钗子抵在镜面上,手往下划。

  “哧――!”

  钗子和镜面摩擦,刺耳的声响贯穿耳膜。

  待钗子离开镜面,原本光滑无暇的镜面已然多了一条痕迹。划痕自美人眉心向左脸划开,镜中美人犹如碎了的高仿玉,露出了她溃烂的内里。

  “你瞧,脸一旦撕破,里面便是发了脓生了虫的腐肉。多么令人恶心!”

  依然无话可说,垂头不敢言。

  却听得秦桑道:“这张脸到底不能成为美好的通行证,而婠婠,也到底不能成为独一无二的例外。”

  “唉……女人呐,总要为了一个男人揭开自己丑陋的面纱。”

  悠悠一叹,她丢了钗子,施然而起。她走向纱窗前,一款娇躯纤纤袅袅,好似初生的柳条儿摇曳过波澜不惊的湖面,搅乱一池春水。

  却说叶甚,他辞了太子,与陈甄一道从宫里出来。骑马路过刘氏铺子时忽而想起昨个儿柳嫣提了一嘴,说是刘氏铺子新出了一款头饰,头饰精美绝伦,价格不菲,但京中贵女仍趋之若鹜,许多人以拥有刘氏一套头面为豪。想到许久未见秦桑,叶甚心里甚是难熬,忙勒马进了铺子,待人出来时,手上已拿了个精美的盒子。

  陈甄见状,不由取笑。“从前最清心寡欲的是你,如今最欲壑难填的也是你。可见真如前人所言,物极必反。”

  叶甚翻身上马,想起家中老母和屋里那位娇艳的女子,怅然道:“世上没有两全其美之事,若要成全个中其一,总须得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