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缘的终究强求不得,有缘的自有红线牵。
遁入佛门的已成空,眼前的方是日子。你的痴念,不甘成空后便是梦,梦过醒来,你还须过日子。既如此,又何苦与一场梦苦苦纠缠,不若与眼前人好好过日子罢。
叶甚听到有人对自己如此说,于是他应了声是。
一夜春宵苦短,次日日上三竿方醒。
屋外丫头婆子鱼贯而入,新嫁娘到底害羞,低着头羞羞怯怯坐于梳妆台前,红着脸任贴身丫鬟将几丈青丝挽成妇人髻。
新妆就,镜中新妇当真是‘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新嫁娘颜色极好,而她一副娇弱不胜风之态最是惹人疼。
去前院请了安,她言谈举取落落大方,待人姿态谦和。叶老夫人等人对她甚是满意,也都给了足够份量的见面礼。
见过长辈,与叶老夫人吃罢早膳,老夫人便将他二人回自己房里。两人告辞老夫人,携手出了院子,叶甚与柳嫣踱步于花园中。眼下春寒料峭,院里却有了新意,那风袭来,院中芳草摇曳。
叶甚蓦然驻足,道:“你可有字?”
柳嫣抿唇娇羞笑。“圣人皆说待字闺中,妾乃过门新妇,自是无字的。”
古人妇人的字是为夫婿而取,而现如今也没太多讲究,有些高门大户在女子未出嫁时也给取了字的。如怀恩候府苏家便是一例,而也有些世家为附庸风雅,留着给夫婿取的,如城北柳家。
叶甚笑道:“我送你一字如何?”
柳嫣道:“妾谢六爷取字。”
叶甚笑看她,目光又似穿透她看远方。二人此时立于花架下,眼下是倒春寒,架上花儿未开,只那一丛绿瞧着颇为赏心悦目。
一片叶落下,掉于她鬓上。叶甚伸手替她拂去,笑容和煦。
他道:“前人有诗曰:侬既剪云鬟,郎亦分丝发,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你我既已为夫妻,日后该当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夫人便叫绾绾如何?”
此前有佳人唤婠婠,彼时有美娇娘唤绾绾。一婠形容品德美好,一绾而作同心结。此时彼时,婠婠或绾绾,前路已荆棘。
绾绾,婠婠,绾绾,婠婠。柳嫣心下默默的念,嘴里细细的嚼,嚼着绾绾和婠婠,嚼碎后往肚里咽。
那味道极苦,极苦!
眼里蓦然有股恨意,可面上却笑吟吟道:“绾绾极好,妾还盼着六爷日日为妾绾发呢,六爷倒是自个儿跳进坑了。”
叶甚道:“你我夫妻同体,自该为你绾发。”过往已云烟,而眼前娇妻在怀自该珍惜。叶甚想,而今他放下过往,珍惜眼前,兴能来得及。“日后咱们生几个大胖小子几个大胖姑娘,儿女绕膝,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岂不痛快?”
“六爷说得是,”柳嫣眉目含笑的附和着,“妾日后便跟着您享福了。”
叶甚大笑,想着日后儿女绕膝,妻子贤惠,心里痛快非常。
与柳嫣携手回房,正想好好亲热一番,柱子忽而来报。说是太子殿下身边侍卫来送信,请叶甚去十里茶馆相聚。叶甚虽不舍怀里娇人,却也没有色令智昏,放开柳嫣,稍整理了仪容,便与柱子急匆匆离去。
待得叶甚行远,柳嫣倏地大怒,扔了荷田奉上的茶。
“夫人息怒。”
不知何故徒惹主子不快,荷田慌的跪下,战战兢兢磕头求饶。
柳嫣抬脚踹她,荷田不妨,整个人被踹倒在地。碎片扎了手,鲜血直流。一时不敢求饶,只爬起,咬着牙伏于柳嫣脚边。
荷叶听到动静,忙从门外进来。瞧见荷田满手是血,眼皮一跳,随即在她旁边跪下。
“荷田不懂事,夫人又何苦因她生气。若是气坏了身体,多不值当。”
柳嫣哪是因荷田不懂事发气,不过是找个出气筒罢了,偏荷田赶了上来,这也怨不得谁。
“下去吧。”柳嫣恹恹道。
“是。”
不敢多问,荷叶忙扶起荷田,二人退出屋中。荷叶让荷田回屋包扎伤口,自个儿往厨房里寻奶娘陈妈妈。
陈妈妈听荷叶说明来意,直扔了手中活儿,急匆匆去安抚柳嫣。进了房,却见柳嫣伏于小几上哭泣嘤嘤。
“我的好姑娘,怎的哭得这般伤心,是谁欺负你了?”
“妈妈,”柳嫣扑进陈妈妈怀里,哭诉道:“他怎可这般羞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