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不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可是他……不知道要怎么讲,常常让我看到临界点。”后来觉得,那个像泼妇一样对他发飙、毫无形象的自己,好陌生。
“生气也是一种情绪啊。”总强过什么感觉都没有,淡淡地转身走开——赵之荷看起来完全就是会那样做的人。
一个性情偏冷的人,会对你生气——应该不算太糟吧?至少她有“感觉”。
余善舞自我安慰地想。
和余家兄妹吃完中餐,步行回到余家门口,她没有应邀入内,在门口道别。
小男孩有些怕生,躲在余善谋身后,露出两颗灵活的大眼睛瞧她,轻轻挥了一下手,怯怯地说:“阿姨再见。”
她浅浅扬唇。“再见。”
余善谋看了颇不是滋味。
小舞邀她吃饭就去吃、皓皓对她笑她就笑,他呢?只会被摆脸色,她对随便一个老弱妇孺,表情都比对他还要柔软!她压根没对他笑过吧?对吧?对吧?!
用力回想一下,还真的完全没有。
内心叹气,很认命自己被摆进尘埃里的地位。“真的不用我送你?”
“不用。你留在家里陪小孩。”才刚说完,包包里的讯息声响起,她顺手捞出来,点开。
是余善舞传来的。
她只看了一眼,立刻反手盖住荧幕。
余善谋狐疑地瞥她。“你干么?”表情那么虚,分明有鬼。
直觉回首,顺着她的视线,看到屋内的余善舞,在窗边跟她挥手。
“你们在搞什么?”他很有被陷害的自觉,只是不晓得,那小妮子到底坑了他什么。
“没事。”她挥手赶人。“你快进去。”
余善谋轻笑。“不用那么紧张。”他不会那么没风度,硬要一探究竟。
他坚持要看她上车,目送她离开,直到看不见车身,才转身进屋。
赵之荷一直到离开余家一段距离,才靠边停车,拿出手机细读。
信守承诺,传给你看。
附图是接连好几张的书法字,有行书、有草书、有楷书……字体或苍劲俊拔、或豪情写意、或俊逸端秀……
他真的会,还写了一手好字。
本来还想不通他哪根筋不对,埋头写了一早上。
丢出一张沉思的表情图,接着补上:“我是悟了,你呢?”
她也悟了。
一篇篇的“爱莲说”,没瞎的都悟了。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这分明是情书。
为什么连好好的文人志节、国中课本必读文,他都可以拿来告白,还有什么是他不行的?
被同一个男人告白了这么多次,各种形式、无时无刻、认真的、戏谑的、她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他总是一遍又一遍地说,她向来淡定以对,可是为什么刚才那一瞬间……会生出几分窘意,下意识就做出遮掩行为了?
或许,是真正听进耳了,明白他说的喜欢,是真的喜欢,真正把告白当告白看待,而不是雄性动物散发过剩荷尔蒙的求偶花招。
莲,花之君子者也。
目光定在字帖上,其中一行字,想起他说“我很清楚自己眼里赏的那朵君子花”——
莫名地,不觉耳根微热。
【第五章 选边站】
临睡前,赵之荷出来喝水,刚好看到余善谋开门进来。
“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能回来吗?”将钥匙搁在玄关柜上,谨慎防备,不确定是否又在哪里误踩了地雷。
“今天管家不是休假?我以为你今晚会在家里睡。”在那之后,她与余善舞偶有联络,分享生活、分享心情,多少知道对方的近况。
“我晚上是去应酬,没回家。”
“这样好吗?”家中只有一个七岁小孩、以及行动不便的大人,要是有事怎么办?
他摇摇头。“不要把自己绑在她身边,她会有压力,真有什么事,她会打电话。”小舞可以的,他是确认了这一点,才会放手。
要是连一个晚上都走不开,只会让她觉得,他的脚步被她绑得死死的。她努力学习独立、学会坚强、学着生活中的一切,
就是不想看到那样的结果,而他能做的,是肯定她的努力,给她更多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