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雅斤身处险境,还能一息尚存,我虽不及他,但也不会傻到自暴自弃的地步,不用等到神佛降临,我就会恢复如初。”
望潮仰头,望着那座浮屠和道观,气喘吁吁,“在佛道两家信仰面前,你偏偏提到其他的宗教,也是没谁了。”
“信仰是一种绝望的折磨,就像存在于阿鼻中从不现身的神佛,无论你如何虔诚祈祷,他都不会出现。”欣芮拭去汗水,接过桑玠递来的果汁,一饮而尽。
望潮在登台阶的时候拉了欣芮一把,“哞哞,我想跟你聊聊姥爷。
你小的时候经常吃水果罐头,营养不良,后来爸妈就把你送到姥爷家里。
每次你回来都跟我嚷嚷,姥爷如何对你悉心照料,甚至那种如同半截小指大小的虾子都慢慢给我剥开塞给你吃,活生生把营养不良的你喂到了170的大个子。
走到哪,姥爷都是紧紧的牵着你的手,从小时候一个字拼音的慢慢教,以及初中之前的知识都是姥爷辅导。认识你的人如果发现你一个人走,不会问你爸妈去哪了,而是问:“你姥爷呢?”
尽管我知道当时你有炫耀的成分,但是这份感情是没法伪装的。
你的人生观,价值观全部由姥爷塑造。
姥爷是一个传统的绅士,因为他,你学会了系温莎结。
他的衣柜里面摆满了各种衬衫(这也导致你从小不穿长袖T恤,春夏秋冬几乎里面一件衬衫),出门之前他会把衬衫的领子理理好,冬天的时候往往一件拖到膝盖的长款风衣,里面配上一条直接披着的菱格围巾。
虽然他个子不高,长相也不俊朗。但你一直认为他是我所认识老人中最有型的那一个。
他从你小时候就一直告诫你不要借钱,即便活不出来了也不能借,要在日子过得好的时候就得有结余,因为你永远不能想到会发生什么紧急情况,这是做人最起码的骨气。
所以,你最困顿的时候也熬过来了,没有向任何人伸手。
哞哞,他对你而言是最重要的人,流泪不是那么丢人的事情。”
面色惨白的欣芮浑浑噩噩,耳边嗡嗡作响,她突然僵在原地,“望潮。”
望潮托住她不稳的身躯,顺着她的头发,紧紧扣在怀里,“哭吧。”
无声的压抑抵在欣芮的胸口,没有声嘶力竭的嚎啕大哭,只是短促抽动的呼吸,唯有望潮肩上的湿润证明她的泪水曾经来过。
望潮将手放在她的后颈,轻言细语,“爸妈去世的时候,我一次次半夜醒来,才发现,窗外一点灯火都没有,夜晚竟然如此安静。
眼前总出现妈妈抱着你睡熟的幻象,有时候有朦胧的天光透进来,树影子打在窗上,有时粗有时细,离天亮却总还有那么久。
早上起来,一切都跟没有发生一样。
我总是想,要不要告诉你呢?要不要跟你说我的恐惧呢?
但是我不敢,我甚至觉得一个男人在你面前示弱是最愚蠢的行为。
而幻象中的他们总是那么亲切,爸爸会一如既往的忙碌,妈妈则会一直对我微笑,做着并不美味却很温暖的菜肴,你还蹦蹦跳跳的嫉妒她对我的偏心。
白日的我只会沉默,更沉默。
没有人明了我的恐惧,我如此渴求他们出现在我惊醒的瞬间,不要离开。
直到今天,我仍然习惯在午夜梦回,盯着窗边,竭尽全力构筑一家人团聚的画面,害怕你们会突然消失。
这样的经历,整整持续了三年,直到如今得知严彧的牺牲,我的眼前又多了一个人。
我绝望了吗?
不,没有,我只是觉得,那年如果你从天台一跃而下,我会选择从一个至高点,或东方明珠,或金茂大厦,跳下去,陪你一起走。
既然他们不在了,我得替他们活下去,只能自己撑住。
人本身都是哭着出生的,欣芮,谁都有撑不下去的时候。”
欣芮的手攥成拳头,捶在他的背上,终于哭出声来,啜泣声在山间回响,莫名凄凉。
在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望潮用纸巾擦着她的脸颊。
欣芮抬头,肿着双眼问道,“你之前知道,知道姥爷的病况吗?”
望潮紧紧抱着欣芮,脆弱的不成样子,“这个病极其折磨人。术后半年,不能平躺睡觉,一平躺就喘不上来气儿。晚上一醒来让我给他拍背捋顺了气儿。
后来不想麻烦我了就不叫醒我了,自己在那一坐一个晚上再后来,房间门出不了了。吃喝拉撒全在房间里解决,后来他几次住院,病危也不知道下了有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