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康纳先生扶了扶自己圆圆的镜框,很认真的跟欣芮讨论,“关于音乐的创作,我一直秉持着实验精神,在此之前,我特别感谢你亲自翻译了大量的中国文化史料和依据供我参考,这减少了我的工作量,并且我对中国传统的乐器特别感兴趣,我觉得无论是古典音乐还是流行音乐都是不分国界的。
这为我的创作风格,又增添了一丝多样化,芮,你跟别的导演不一样。
天赋高的人已经很难得了,难得的是,你比他们更努力。”
当欣芮被斩获无数大奖,还能保持初衷的大师夸奖的生活,心里不是没有触动,但是这并未让她得意忘形,“从您身上我也学到了很多,比如说您一针见血的毒舌。”
莫里康纳被逗得哈哈大笑,他突然正起神色,“我能从每一个导演的风格上迅速找到适合他的影片的切入点,是因为我了解他们。
但是,欣赏完你的作品,我却无从下手,因为我不了解你是如何成为这样的你。
我们所处的时代不同,政治不同,文化不同,但是我具有同理心,我想知道咱们沟通过那么多次,你对电影的想法,以及你创作电影背后的心态是什么?”
在那场谈话之中,莫里康纳先生坦诚的聊及了他的原生家庭、求学经历,当兵经历,求职经历,初恋与婚姻,家庭成员,以及对政治和生活的态度。
而欣芮则从自己的出生讲起,一个直到现在不想知道生父是谁的她,一个步步为营杀伐果决的她,一个脆弱起来不知所措的她,一个逃离婚姻寻求自己内心的她,一个为了电影顶峰作浪与大师合作的她……
有很多话,她无法对自己最亲近的人坦诚相待,但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对着一个陌生人,她毫无顾忌。
欣芮的思绪飘忽不定,栖梧拿着厚厚的披肩搭在她的肩头,“阿央的电话。”
说罢,他识时务的离开。
看着他稳如磐石的背影,欣芮想起他抱着自己夺门而去的状态,猩红的眼前,他把自己带离那个窒息的局面,安排好所有的后续事宜,连阿央都被留下处理媒体的穷追不舍,他不再是那个躲在自己羽翼下的孩子,他悄然无声的长大,为她挡去所有的阻碍。
“阿欣,阿欣?”听筒里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阿央,我在。”欣芮坐在露天藤椅上,毫无形象的蜷缩成一团。
“谢迎昭二审时维持原判,被判死刑。
许悼云被判无期徒刑。
吴义均死缓两年被予以驳回,维持原判。
吴音音故意杀人案目前正在受理过程中,据律师说,会判无期,如果在狱中表现良好,18年就能出来。
还有,这边媒体访问时,都在询问是否能如期看到《霓裳羽衣》?
毕竟咱们的电影后期制作还未完成,而音乐录制才刚刚开始。”
欣芮舔了舔嘴唇,望着无尽的星空,“之前,我处于一种焦虑忙碌而把所有的时间节点控制的严丝合缝的状态,每跟你聊一分钟,心里都会焦虑一分钟。
现在的我节奏可能会缓下来,不会再满脑门子官司。
不会想离上映还有多久的时间,也不论计较成品出来,要经过内容和技术审查这两个大的关口,更不会去急躁的思考,在拿到龙标和影片代码之前,院线排片的数量,预售什么时候能够进行的问题?
我不想失手切断电影的最后一条链条上,我想要放松的细致严谨的处理好这部电影的后续工作,绝不允许任何一个下次流出剪辑工作台。
告诉媒体,大家伙儿别想着李欣芮会放低标准赶工期交活儿。”
阿央突然松了口气,“你这样,很好。
阿欣,你先别挂,等一下!”
欣芮把手机开着扬声器,双手交叠在背后,一片惬意。
阿央喑哑着嗓音,咳了几声,“阿欣,你在吗?”
“在。”欣芮突然正起身来。
“许悼云自杀了……”
欣芮揉了揉胳膊,“哦,没事儿我就挂了。”
几不可闻的叹息声从她喉间涌出。
她的右眼被一只修长的手罩住,“打劫!”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体贴入微的劫匪,居然还担心伤到我的左眼?”欣芮懒洋洋的把旁边的座椅搬开,请跳大神儿的桑釉柒大叔安坐。
“一个死有余辜的人,惋惜什么?”桑釉柒见不得欣芮这样扭扭捏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