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最后,他还是没有再劝。
他以为,李成衍到最后能想明白一切, 能迷途知返。
可直到沈奕丞犯下大错, 李成衍都没有回头。
沈奕丞贪财好.色, 又身在礼部,不消半月,便被人贿赂,做了不少假账。
沈珩察觉,怒不可遏,直接上书弹劾他。
朝中诸人皆随他而行,李成衍迫于压力,才无可奈何地治了沈奕丞的罪。
下朝后,傅行勋独自留下,去殿中找李成衍。
李成衍慵懒地掀起眼睫,淡淡地瞥他一眼,清冷又生疏地问他:“不知武毅侯找朕,是有何事?”
听出他话语中的疏离,傅行勋微微一怔。
但经他这么一说,傅行勋才真正意识到他此刻的身份。
如今的李成衍,已经不再是以往那个,与他称兄道弟的延平王了,他现在,是九五之尊,是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一国之君。
而他傅行勋,只是匍匐于他身前的,一介臣子。
“沈奕丞之事,还望陛下能引以为戒,莫要再犯。”傅行勋低下眼睫,如是言道。
然而李成衍并未搭理他,只拿起旁侧茶盏,浅酌一口,沉默以对。
周遭的气氛霎时凝重,傅行勋顿了顿,也禁不住心中一滞。
这是头一次,他在李成衍的面前感到压抑。
静默了片刻,傅行勋才深吸一口气,道:“为大齐臣子,臣向来以赤忱侍之,谏诤之言,字字句句皆肺腑,不敢有半分违逆之心。所以,臣还请陛下,择忠言而信之,莫再为奸佞之臣所蒙蔽。”
闻言,李成衍异常冷漠地应道:“朕知道了,你退下罢。”
听他这般说道,傅行勋便知道,他这一番话,李成衍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苦涩浅笑后,傅行勋到底依言,踱步退下。
走在冗长的宫道上,傅行勋蓦然就想起了以往的种种。
那个时候,李成衍还只是不受宠的闲散王爷,与他并肩走在一起,没有身份之别,有的只是同仇敌忾的少年意气。
恍然间,李成衍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似随风而来,不断回响于他耳畔。
“我想这朝堂能一片肃宁,忠臣谏臣能畅所欲言,奸佞小人,无任何的容身之地。朝堂清明了,这天下,才能河清海晏,这大齐,才能繁荣昌盛。”
傅行勋缓缓闭了眼,轻轻吐出一口气。
彼时,终究是彼时。
那权势与地位,当真是个无底洞,能将人吸入其中,能让人……迷失自我吗?
一如当初的萧廷辉,李成衍也会……忘却初心吗?
傅行勋不知道。
在原地停滞了许久,他终是掀起眼睫,往天际望去。
头顶苍穹不似人间,无阴沉沉的乌云密布,有的只是澄澈的一片湛蓝。
几朵浮云如棉絮被撕扯开来般,飘于天边,纯洁的白,更将那蓝映的剔透。
而此时,有一只风筝乘风而起,摇摇晃晃地飘进他的视野。
傅行勋为那风筝吸引了目光。
他定睛看了一阵,才终于看清了风筝的两翼边,那清秀的一行字迹。
日日思君不见君。
随着视野的清晰,傅行勋的唇畔也缓缓浮现一抹笑意。
原来,是他的阿沅。
他也想说,日日思卿不见卿,绵绵相思还盼尽。
小小的一只风筝,轻易地就将他脚步绊住。
傅行勋停在原地,看着那风筝摇摆不定,眼角眉梢的笑意也愈深。
封晋见他如此出神,禁不住出声问道:“侯爷,怎么了?”
为他的突然发问,傅行勋稍稍拉回几分神思,他掩不住笑意地回应:“无事,走罢。”
可虽是这么说着,他还是一步三回头地,去看那风筝。
仿佛看着那风筝,就看见了她,就解了相思苦。
但是宫苑中的阮幼梨却不知道他看见了那风筝没。
她不断放着手中线,想让那风筝能飘到足够高,高到傅行勋能看见。
“小娘子,你不能再放了。”绮云见她这般,禁不住着急提醒道。
然,对于她的话,阮幼梨左耳进右耳出。
不听话的结果是,线断了,风筝也掉了。
阮幼梨看着天际的风筝如落叶般飘飘然坠下,整颗心也沉到了底。
“完了,也不知道傅行勋看见没。”她长长一叹,心里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