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郁桓生醒过来时没见到倪绾,自己从床上起来,走到房门口就看见她了,她拿着昨天做好的纸灯笼,站在房门口观察了半日,在找合适的位置挂上去。
倪绾见他醒了,忙忙地进了屋,把纸灯笼搁下,去取他的衣服过来伺候他穿戴。
他今天要去军部,倪绾拿的是一套西装和一件白衬衫。
她抖了抖白衬衫,正准备给他穿上时才发现他身上的睡衣没脱下来,他张着双臂就等着她伺候,于是她只得先帮他把睡衣脱了,再给他套上衬衫。
郁桓生握住她忙活的双手,道:“我给你安排了个地方。”
倪绾怔了怔,将双手从他那里抽了出来,继续给他扣上衣扣,接着轻轻柔柔说道:“我听说,之前有这个大帅那个大帅,风光之时,娶妻纳妾,养了一屋子姨太太,直到战火快烧到家门口才连夜将一干内外宅的人遣送的遣送,打发的打发,他自己换了个地方继续风光,也继续纳姨太太,置外宅。”
郁桓生的目光落到她脸上,忽然笑着揶揄:“绾绾替二爷把后面的路都给计划好了?”
倪绾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你先把你外面的那些人安排妥当了再来安排我的去处。”
“你是我夫人,自然事事以你为先。”郁桓生一脸似笑非笑,眼睛盯着她,她的神情清清淡淡,转身去帮他拿西装,他将她拉回来,说:“没有外面的人,从来都只有你。”
“……”
郁桓生的手指摩挲着她的下巴,“高兴了?”
她是高兴了,不过忍住没笑出来,说:“我一直跟着你,不好么?”
“不好。”郁桓生说:“我身边不安全。”
“现在哪里还安全?”倪绾低声问道。
“国外安全。”
她倏地抬起脸看他,眼眶迅速红了,带着些固执道:“我就留在中国。”
郁桓生自知绝无强迫她的可能。
那个时候,他也说过要将她送往国外,她明面上答应了,第二天就从即将出发的邮船上逃了出来,只身去了重庆。
而他就如同她说的一样,连夜将一干内外宅的人遣送的遣送,打发的打发,他率军参与北伐,换了个地方继续风光,也继续纳姨太太,置外宅……
后来抗战爆发,他得到消息,说她在重庆教育部工作,结识了一群文人墨客,她就该跟那些人待在一起,读读诗词,写写文章,教教学生,可她却加入了共`产`党,参与抗日。
而她也始终不愿意再见他,她有意对他避而不见,所以即便后来国共合作,也没能让他们两个再见上一面。
他悔过,悔了大半生。
可国难当前,他再悔也无暇去顾及太多,他不能再随心所欲。
抗战期间他辗转各地,率军出征,几经生死,偶尔闲下来了派人去打听她的消息,知道她活得好好的,总会安心些。
……
倪绾看他沉默了大半天,以为他不同意,自己咬着唇也不说话,
郁桓生回过神来,看她依然一脸倔强,笑笑道:“不想去国外那就不去了,你说个地方,想去哪里?”
倪绾心底又一阵失落,“我就陪着你,好不好?”
如果这场梦,不以送她离开作为尾声,那他如何甘愿醒过来?他又如何面对回到现实之后她视自己为陌路人的结果?
郁桓生紧紧攥着她的双手,说:“好。”
她笑了笑,“厨房里煮了粥,我给你端来。”
郁桓生搂着她,说:“不忙,我今天不出门,你想做什么?我陪你。”
倪绾迟疑道:“战事吃紧……”
“不妨事,”郁桓生把身上的西装给脱下来,随手扔在床上,“不在乎这一天两天。”他见她神情还有些犹豫,说:“二爷不是一个会因贪图玩乐误了正事的人。”
“我知道……”倪绾有些尴尬,看他脱了西装,又去解衬衣的扣子。
郁桓生玩心大起,忽然吩咐道:“帮二爷解扣子。”
倪绾霎时红了脸,“我不解……我不会……”她忙忙地转身,开门出去,打算到厨房给他端一碗粥过来。
郁桓生失笑,松了两颗扣子,又松开两边袖扣,将袖子往上折了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