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问道:“办完要事,你还来么?你说过岁朝那日会过来。”
他还是那样的话,“好。”
蔺傒文走时悄无声息,江墨睁着眼睛背对着床外,他一走,屋里那股子清冽的气息慢慢在疏远,她忽然从床上坐起来,气息淡了,心知他已经走远了。
那妖走了之后,江墨感觉屋子好像空旷了许多,心里也没着没落的,时常走神,时常失落,有时候外出看诊,总希望回来时会看见他就坐在屋里,手执书册。
他在时,时常会在一壶茶还温热时提醒她喝,如今他走了,即便那茶凉透了她也未必想得起来要喝上一口,隔日只能换过。
雪下了又停,距离年节没多远了。
那老道来过几次,见她屋子里没了蔺傒文的身影,一开始还以为这二者又合谋诓他,于是隔三差五地过来一趟,后面确实没再见到蔺傒文才放下心来,走时还嘱咐了两句:“人妖殊途,丫头明白了就好,莫要再与那妖怪纠缠不清。”
江墨淡笑着说:“道长日夜奔波于伏妖,可有歇脚的地方?”
老道乐呵呵道:“我本是青城山人士,前阵子听闻此处时有妖魔出没,便收拾了包裹忙忙地赶来,现下就宿在城内的一家客栈里,丫头有事随时来找我,老道无甚本事,就会收妖!”
老道说着连连打了几个喷嚏,江墨回屋给他倒了碗茶过来,老道见了就推拒:“我这人好酒,茶水这样斯文玩意不适合我,你屋子里有酒么?”
江墨摇头,“我不喝酒。”
老道只得说:“我得入城一解酒瘾,丫头,后会有期。”
除夕那日,江墨去了城内购置些物事回来,明日岁朝,那妖说好了要来,她得备下一些东西,省得他来了之后什么也没有。
只是路上她又碰见了老道长。
那老道长在街上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这要过年节的光景果然不同往日,热热闹闹让人看了就高兴。
他一眼发现了江墨,忙过来说:“今日你是一个人,老道我也是一个人,何不咱爷孙俩凑在一块喝两杯?咱也热闹热闹,何如?”
江墨自然是不愿意,她得早些回去准备,明日他要来了……
但江墨抵不住他一再盛情,被拉着去了那客栈。
道长说:“丫头只管放心吃喝,老道有的是银子。”说着要了一壶酒和几样菜。
江墨向来滴酒不沾,她推了酒杯,换了茶盏过来。
老道长兴致颇浓,对着她天南地北侃侃而谈,谈及他的捉妖史,又滔滔汩汩,呶呶不休。
江墨说:“那妖也有好的,好的妖也收么?”
老道长已半醉,听了这话下意识地不赞同,“那妖之所以为妖,多半是动了邪念,老道至今未曾碰见过好的妖。”
江墨也不和他争辩,人心尚且难分善恶,世间诸妖或善或恶,更是难以明辨,兴许蔺傒文那妖精只待她一人好而已……
天色暗了,江墨怕回去的路上夜里不好走,急忙拿了银子出来结账,细心地嘱咐老道上楼去休息,不待老道反应,她提着东西就跑。
她回来之后,又忙了一阵才回屋就寝。
只是前半夜她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大概是刚才喝太多茶水,精神头上来了,直至后半夜她才慢慢睡过去,一觉天亮。
江墨万事做足了准备,还用那晨间细雪烹了茶,只等他来。
近日以来她可谓计日以俟,一心只盼着岁朝时,他如约而至……
只是,饶是她青眼望穿,春山蹙损,心底一沉再沉,桌上的油灯都已经点上了,他始终不来。
那日不过一句戏言,他兴许没放在心上。
老道再见到她时,见她满目愁思,不似往日那般温和细腻地笑开,便打趣道:“丫头这是怎么了?遇着心上人了?不敢和他挑明了说话?”
江墨心不在焉,只笑笑地摇摇头,提着个药箱走开了。
慢慢的雪不再下了,雪初融时,天气冷得连江墨都忍不住打哆嗦。
近日她发过一次病,但并无大碍,忍一忍就能过去,应该是蔺傒文的治疗对她起了作用,病发时没有往日那么又猛又急,直攻心房。
只是前段时间雪化了之后,晴了几日又开始下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个满天满地,像是要把仍弥漫人间的冰寒给冲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