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期待吗?
不敢期待,因为它常常让我落空。何况自己的天赋有多少我知道,后天的努力又分出相当一部分给了课外书。
读书,不是为了多高尚的理想,只是不想成为我妈那样的人。毕竟,我的外在已经和她是如此地像。
大人没有教给我的道理,我由书中获取。
没有多少压力的期中考试,可我心情却并不放松。最后一门考的是物理,我盯着窗外不怎么明朗的灰色天幕,思维游离在试卷之外。
不正常的天气。
早晨下了公交车,冷风忽然大作吹着树狂摇,空气中有了雨的味道,我疾走几步才免于沦为落汤鸡的悲剧。
滂沱大雨转迷濛细雨,一整天连绵不尽。
考号随机分配,我的考场在一年五班。上午的考试结束,听着外面的雨声滴答,我待在教室座位上想出路,没有雨具,午饭怎么解决,下午考完试怎么回家。
正一手支着脑袋在纸上乱涂乱画,一个男生走来说来自己桌位拿样东西,我漫应着哦了一声起身。男生弓着身子在桌洞里掏了掏,也没掏出什么,反而看了我一眼,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雨伞,递过来讪讪道:多了一把,你需不需要?
我怔了下,说,不需要。
他递过来的那把雨伞——墨青色,伞面一串简洁的英文——umbrella。莫名的有些熟悉。
目光忍不住追着那个男生飘向窗外,随着他的背影在走廊上晃荡而去,直到走廊的尽头。隐约看到雨伞被他扔给一个等在那里的少年,男生拍着少年的肩头说了些什么,然后一记虚打过去的拳头就要落在男生肩头,被嘻嘻哈哈躲过,男生先一步离开了。
很长时间,那个少年仍旧静静立在那儿,半垂着头,似乎在盯着手中的雨伞。隔着走廊上来往不断的同学,远远地他的表情根本看不真切,但在凄凉秋瑟的细雨掩映下,那侧影看起来萧索单薄。
考场上笔和纸摩擦着沙沙的声音,窗外的凉风凄雨渐息渐止,太阳悄悄露出微光,洒进奇异的炫白色,我心里竟生出莫名的惆怅与一丝丝……无能为力。
挤进这所尖子生满地的高中,这一刻我对成绩反倒有了一丝丝的期待。
期待它不会让我死得太难看。
然而再扫一眼物理考卷上最后几道大题,我仿佛看到数学在前方挥舞着考卷朝物理招手:别挣扎了,乖乖和我做朋友吧,贺喜惨白卷再添一员猛将……
考试结束,我回本班,由前门一进去,场景与昨天类似,一圈女生七嘴八舌围着景向晨在对题,景向晨则摆出一贯的温文有礼,左右逢源。跟他关系好的那个大块头,甚至整个人都坐在景向晨旁边隔着过道的桌子上,双手闲闲搭在滑板上,两条腿一派悠闲地来回晃荡。真希望那张桌子不堪重负!
进教室的一瞬,我感觉某个细微的角度景向晨和我的视线撞在了一起,来不及仔细看,又很快消失不见,然后他的声音更圆润动听了……
回到座位,收拾了一下,我起身,破天荒第一次走了后门。
声音滞了下。
第三排到第七排,一步、两步……
声音缓慢到僵硬。
☆、一个眼神就勾走
五步。第一次用脚步留意丈量后,发现共需要五步。这么近。
从开学到现在,这五步,景向晨走了很多遍。加起来,又那么远。
第五步,经过他时,用了我这辈子积攒的某种东西,顿住,抬眼看向他。
大概零点一秒?或者零点两秒?反正很快感应到我的他将脸转过来,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眼睛里却含着好似聊得高兴未来得及收敛的余笑。
很浅淡,似有若无。
视线刚刚对上,我冷着脸也没说什么,抬腿走人。脚步迈到后门门口时,我听到后头匆忙收拾东西的声音,以及他那个朋友恨铁不成钢的气吼声——景向晨,我特么从小到大第一次鄙视你,都不用说话的,特么一个眼神就把你勾走了……
雨后的太阳大方泼洒着炫白色。下了一天的雨,道路上积水随处可见,路两旁的绿植也全都湿哒哒的,雨水悬在树叶的末端一滴一滴地静静落下。
一前一后走出校门,一前一后走过了公交站,继续走。两人隔着大概几米的距离。没有回头,没有驻足,湿漉漉的空气中,我绕过一滩又一滩的积水,脚步时快时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