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前面的笑话都毫无反应的我,听她讲到这儿,蓦地就笑了,笑到停不下来,笑得满眼是泪……
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也有一次半夜想拉屎,可是又害怕屋外到处黑漆漆的,更不敢去叫醒我妈,因为已经有过几次半夜吵醒她挨打骂的教训,然后,那个很小很小的我就那么,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房门前来来回回……
或许,我真的就不配得到幸福吧。
昏黄的路灯下,拖着疲惫虚浮的步子,我迈向公寓单元门。不远处的花坛旁,有辆熟悉的银白色车子。不止今天有,连续几天它都在,我却没有勇气走向它。
吸了吸发酸的鼻子,转身进了公寓。
就像高考结束那一幕的转身。
不是我的爱脆弱,不是我的心脆弱,是我的灵魂太脆弱。有些破败不堪的人生,根本承受不起美好的爱。
当初的那个转身,痛苦了我很多年。但我后悔了吗?如果早知道一转身就是六年,我还会不会有同样的决绝?
——怕景向晨知道真相那一刻看向我的眼神,怕他就此了悟到全部的我。怕从他三年来灌满宠爱的眼神里读到嫌恶或看轻,哪怕是一丁点,都会要了我的命。而那,似乎比分开本身更可怕,更令我难以承受。
那个当下推着我转身的那种怕,不是一时的青春懵懂,它一直都在,没有因为时间的延长而模糊。
时间或许会淡化伤痛,但不会泯灭态度。
抹去一切虚浮,六年后我的迫切靠近,与当初填报北京的志愿时的盲目,何尝不是一样的,一样的看不清楚自己,也偏执到不想去看清楚。
不管不顾只想要幸福。
可那种幸福,到底是虚浮的。你能想象吗?女儿在对面意图明显地勾诱,姿态优雅地谈着青春,却浑然不知母亲已在手机的彼端谈好价码。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或许就像景向晨所说的,我骨子里有股自相矛盾的邪气,已病入膏肓。所以我放弃挣扎,心和命,矛盾的双方,谁赢了谁就拖着我沉溺吧……
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工作时尽心尽力,回到公寓一动不动。
景向晨公司的专题片实地拍摄时,我去了一趟现场,那个无边的黑夜后,再次见到他。
“小言,找个地方聊聊吧。”
还是重逢后的那家咖啡厅,他依旧很绅士地帮我拉了拉座椅,很娴熟地点了两杯咖啡,和上次一样的口味。
“你瘦了。”
望着对座他稍显瘦削,眉宇之间隐着沉郁的脸庞,我多日来麻木的心隐隐揪痛。
“是吗?”他摸了把下巴,嘴角扯出的笑有点勉强,“最近失恋,心情不好。”
沉默。
咖啡馥郁的香浓袅袅盈于鼻尖,我却只闻到苦味。
沉默了好一会儿,景向晨先开了口,嘴角微微弯着,眼底却是淡淡的。
“听说过一句话吗?如果有人找了你很多年,不是真爱,就是追债。”
隔着桌子,一张长长的纸条被推移过来:“这是所有的转账记录。”
我拿过长条单子认真地看,细细地研究,最后将单子放在自己的咖啡底下,抬眸笑笑。
“这么多,我没那么多钱。”
“可以分期。”
我的嘴角一直是弯着的。我说:“好。”
“还完了,跟我结婚。”
景向晨看着我,缓缓地说着这句话,眼底的那种淡变深,深的忧伤,深的教人心疼。
嘴角的笑意还在,我的眼角却忍不住地扑簌着潮湿,只得别开脸。
窗外的天空好蓝好蓝,蓝得好像没有一丝瑕疵,纯净得令人向往,又不敢想往。很长很长时间之后,我盯着那片无可挑剔的蓝,轻轻地说:
“那么多,我怕是一辈子都还不完。”
久久的无声,我的颈窝有了温温的感觉,耳边是压抑的发闷的声音。
“我该拿你怎么办?”
天边的蓝瞬间模糊成一片。
“告诉我我该拿你怎么办?”
“对不起。”声音有些哽咽,我却依然没有转过头。
我只能盯着那片蓝。不然我不能保证自己,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失控。
“我不要对不起,我只要你的爱,你就大方一点,或者自私一点,给我好不好?不要想别人……只想你和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