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靖之在黎明前,起身离去。
在他离去后,还在床上熟睡的她,喃喃呓语道:“靖之……”
在江靖之的床头,有两幅字靠在一起,摆在极为隐秘的位置,一幅上面写着江靖之,一幅写着安歌。
若不是极为重视,不会如此视若珍宝。
在看不见的地方,还有着小小的四个字——
我心悦你。
☆、埋忧酒
千帆过尽后,恍惚间,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他和他相遇。那年,他们还很年轻。可岁月苍苍,一眨眼,时光就老了。
【一】
还记得初次见面的时候,正是炎炎夏日。
季曦尘牵着一匹白色的骏马,走在城郊的一条竹荫小道上。两边的竹子长得极茂,阳光透过竹叶打在他身上,只露出了点点斑驳的痕迹。
路前方传来了小瀑布的流水声和悦耳的琴音。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完全没有不自然的感觉,而是恰到好处,相得益彰。
季曦尘就这么牵着马儿站在竹荫小路的尽头。不远的水榭中坐着一个人,他穿着一身青蓝色的长袍,一头青丝未束,自然地垂在腰间随微风而动。他长着一张极为精致的面庞,修长而又细腻的双手舞动着,全神贯注地弹拨着面前的一支古琴。而他的身后映着的,便是飞珠溅玉,青山绿水。这宛若画中仙的人儿与那湖边美景相衬,只觉是二月的春风,三月的烟花,四月的桃色。教人痴迷,教人着迷,教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季曦尘看的痴了听的醉了,不忍打搅这化仙美景,站在原地一步也不敢动。他想着,这辈子也不会遇到这么仙的人了,又或者就是天上的仙人也说不定。
然而他不知道,在薛卿离眼里,他也同样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那个还是十三岁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就站在水榭不远的竹荫小道上。他的眉眼弯弯,恰似星辰,笑起来宛如初升朝阳一般的灿烂。季曦尘突然迈开了步子,越来越近,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间都透露着少年特有的灵动与活泼,是那般的干净出尘,朝气蓬勃。
薛卿离停下了琴,就这么惊愕地看着他,仿佛自己也回到了那个年纪,对于一个背井离乡,又时常病魔缠身的人来说,他的出现既让人羡慕又令人嫉妒。
他嘴几度张合,声音犹如山间清泉般明澈,“先生,您的琴弹的可真美啊。”
“你喜欢?”薛卿离反问道,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的笑来。
“喜欢。我们交个朋友吧,我叫季曦尘,先生叫什么?”
“薛卿离。”
【二】
艳阳高照,端王府的凉亭里,坐着几个文人墨客,他们优雅地摇着扇面小声交谈着,然而这和谐的气氛很快便被来人给搅了,只见季曦尘昂首挺胸,双手一背,摇着手上的佩剑便闯进了凉亭,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看着他,不知要来干什么。
“哟?这不是小公子嘛。”
小公子,小公子……府里的人都这样叫他,对他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好称呼,那些人为了嘲弄他,才有了这个名字。作为端王府上最年轻的小护卫,也着实是最不看重的那一个。若说他是怎么进了这府,也不是他的武艺有多么高强,而是他曾舍命救过端王殿下,才有了这个机遇。土里土气的乡巴佬,为了攀附高枝而不折手段,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了。
“端王殿下跟我说了,薛先生才高八斗,算得上你们的老师,我是薛先生的朋友,所以,你们以后可别再叫我小公子,小心我告你们的状去。”
“哈哈哈哈哈……”
季曦尘的话惹来了众人此起彼伏的笑声。
“不过是个只会拉车看马的小童而已,还真把端王殿下和薛先生的话当了真去?若不是那一日端王殿下要与陛下去狩猎,哪会轮到你去竹林接先生回来?不过是见上一面便要称兄道弟,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端王殿下与薛先生五年的交情也未敢如此,你又算的上是哪根葱?”
不知是谁说的话,又惹来了一片笑声。笑话,谁不愿看呢?
众人终是不再理他,自顾自地干起了别的事情。
夏去秋凉,十五中秋团圆日,府上的门客和家丁都收拾了行囊回家过中秋,端王也带着家眷去宫里小住。这偌大的端王府霎时间变得冷清起来。薛卿离习惯了清静,便借着身体不适的原由留在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