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忧酒坊_作者:忆落影(83)

2018-07-28 忆落影

  恍惚中,她想到了幼时她感染风寒,姑母曾说:伤寒的时候是可以任性的。

  她那时候特别特别黏成羡,其实她都知道,成羡也特烦她。

  但是那次伤寒,她缠着他要一起睡午觉,她知道他又嫌她烦,她就缠着他,大言不惭地用姑母的话告诉他:患风寒的人是可以任性的,我得风寒了,你不陪我睡午觉,我就不要好了!

  破天荒的,成羡那会儿竟然真的答应和她一起睡午觉了。

  她尝到了甜头,故意用冷水沐浴,让自己再次患得风寒。可是,再也没有得偿所愿。

  其实,她的人生,从没有得偿所愿过。

  如今他的身影在这滚滚烟尘中变得陌生,渐渐模糊。

  她捂着胸口翻身一跃跳下了断崖,身如飘絮,耳畔是呜咽的风声,似乎有人在唤她的名字,用嘶声裂肺肝肠寸断的声音。然而,她已经投身于这万丈深渊,意识逐渐消散。

  都说人死前,往事会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重新演绎一遍。而在她仅存意识中最后出现的画面是在那颗梅树下,那个少年一袭白袍,站在梅树下,她匆匆踏雪小跑过去,他一脸不耐烦,淡淡催促。

  “慢死了,女孩子就是麻烦,快点啊,再不快点,我就走了。”

  他说着走,却依然站在梅树下,静静等着她。

  那时,她说:“阿羡哥哥,以后你来照顾清儿吧。”

  白袍的少年转过头来,用那双清透的眼眸,看着她,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她踩着他在雪地里留下的脚印,追了上去,从身后一把握住他的手掌:“我很好打发的,你都照顾不了吗?”

  少年的回答,至今,她还记得。

  他说:“不是照顾不了,而是我不能照顾。因为,我们不是对的人。”说完转身,任由她握住他的手掌,牵着她往前方走。

  楚菀清记得,她那个时候看了一眼两人交扣住的手掌,那时候她在想那个什么?

  哦……想起来了。

  那时候她想:如果我们不是对的人,成羡,你干嘛不松开我的手?

  她从后面上前亲亲热热地挽住他的手臂,黏上去,笑的没脸没皮,“阿羡哥哥啊,若我们不是对的人,那在这世上,就没有对的人啦。”

  放映结束,她自嘲,自己怎么就那么傻呢,有些事情明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她怎么就那么死脑筋,不愿承认呢。

  浪花飞溅,意识随河水淹灭。她真的累了,就让爱、恨、情、仇,从此都随风而逝吧。

  ☆、犹如故人归(二)

  故事说完,成羡看着我,道:“衾儿,你还不明白吗?你就是楚菀清。”

  记忆仿佛在一瞬间苏醒,伴随着波涛汹涌的疼痛。

  待还来不及反应,便听见了匕首刺进躯体的声音,本想出声阻止,声音却生生哽在喉间,如同身临于平日里倾听的每一个故事中一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悲剧的发生,然后无能为力,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匕首锋利的刀刃没入他的身体,而冰冷坚硬的刀柄此时却被我握在手中。

  他修长有力的手,紧紧的握着我的手,他甚至对着我笑了一笑——“这一刀,我还你曾经。”

  我骇然,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但被他死死地握着,根本不放,无法甩脱。

  一双眼睛,越发的暗邃幽深,忽而抬起静静看我,“当年楚家之事我真的也是逼不得已,你信我好吗?”

  我怔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更快的,他已经握着我的手,微一用力,拔出了那把匕首。我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想要阻止,却还是来不及,那样快的速度,那样不容转圜的决绝,温热的液体再度溅上了我的手背。

  我诧异地看着手背上的殷红,这是……血?

  为何,他还会流血?

  明明只在瞬间,可我却清晰无比的感受到匕首的锋利,一点一点,划破他的躯体,穿过骨骼,然后血流了出来,一片淋漓的红。

  “这一刀,我还你如今。”

  他握着我的手,那样深那样沉的看着我的眼睛,“那时我只道成於斯断不敢伤你性命,并不想你竟会做得那般绝决。”

  “衾儿,原谅我好吗?”

  我有些木然的闭上眼睛,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见,“你要我原谅你什么啊。”

  他握着我的手一僵,却仍是牢牢的不肯放开,只听见他暗哑的声音响在耳际——“我曾向佛祖请愿,如能再见我妻,惟愿上苍舍我三日,只陪伴其左右,不做其他。”